石门后的甬道比想象中宽敞,两侧的石壁上嵌着夜明珠,淡绿色的光像被揉碎的月光,顺着地面的纹路缓缓流淌。林晚跟着苏先生往前走,罗盘的指针在掌心轻轻颤动,指向甬道深处,背包里的传感器像是呼应般,发出细碎的嗡鸣。
“这里原是座旧天文台,”苏先生的声音在甬道里荡出轻响,“你父母当年发现它时,屋顶已经塌了一半,他们带着工具修了三年,才把这里改成‘归燕巢’。”她指尖划过石壁上一道浅痕,那里刻着个小小的“燕”字,笔画被摩挲得发亮,“这是你母亲刻的,说‘巢里总得有只燕子才像样’。”
林晚凑近看,那“燕”字的最后一笔拉得很长,像燕子的尾羽,末端还刻着个更小的“林”字,是父亲的笔迹没错。她想起家里相册里,父亲搂着母亲站在天文台废墟前的照片,母亲手里举着把锤子,脸上沾着灰,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甬道尽头是扇木门,门环是两只交颈的燕子造型,铜锈绿得像初春的青苔。苏先生没有推门,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把小巧的铜钥匙,钥匙柄正是燕子的形状。“你父亲说,这钥匙得由‘小燕子’来开才对。”她把钥匙递给林晚,“试试。”
林晚的指尖有些发颤,将钥匙插进锁孔时,听见“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门后松了口气。推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墨香和旧书纸的气息涌了出来,让她想起父亲书房最里面的那个柜子,母亲总说“那里藏着会发光的故事”。
门后是间圆形的屋子,屋顶是玻璃做的,此刻虽闭着,却能想象出夜晚星光透进来的样子。四周的书架上摆满了书和手稿,正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打开的木盒,里面铺着深蓝色的丝绒,躺着一支钢笔和半块橡皮——那是母亲的笔,笔帽上还留着她咬过的齿痕,父亲总说“你妈思考时就爱啃笔帽,再贵的笔也经不住她这么折腾”。
“你看墙上。”苏先生指着东侧的石壁。林晚转头望去,只见石壁上贴满了照片和图纸,有父母年轻时在天文台工作的场景,有他们手绘的星图,甚至还有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上面的字迹模糊了,只能看清“星空”两个字。
“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看的电影,”苏先生走到一张星图前,上面用红笔圈着一颗星星,“你母亲说这颗星像你父亲,看着远,其实一直在原地等她回家。”
林晚凑近星图,那颗被圈住的星星旁边写着一行小字:“距地球16.8光年,不算太远。”字迹娟秀,是母亲的风格,旁边用更有力的笔迹写着:“不远,我等你。”
背包里的传感器突然剧烈地振动起来,林晚赶紧掏出来,只见七块传感器在掌心拼成了一个完整的星盘,上面的光点正顺着星图的轨迹缓缓移动。“这是‘归燕巢’的核心,”苏先生解释道,“你父母当年观测星空时,发现某些星星的轨迹会指引到有生命的星球,他们想把这些轨迹记下来,留给能看懂的人。”
林晚看着星盘上的光点慢慢汇聚,形成一条清晰的弧线,终点正好落在石壁上那张电影票根的位置。“所以,他们不是在研究星星,是在找……”
“找宇宙里的‘同类’。”苏先生接过话,指尖点在星图边缘的一行批注上,“你母亲写‘如果有一天我走了,就让星星当我的信使’,你父亲在下面补了‘我会在巢里等每一封回信’。”
林晚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星盘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原来父亲总说的“你妈去追星星了”不是骗她,原来母亲留下的那些看似零散的线索,都是在告诉她:爱从来不会消失,要么变成星光,要么藏在某个角落等你发现。
石台上的钢笔突然滚落到地上,林晚弯腰去捡时,发现笔帽里藏着一张小纸条,是父亲的字迹:“晚晚,当你找到这里,说明你已经长成能独自看星星的姑娘了。但记住,巢是用来歇脚的,不是用来困住自己的。像你妈那样,敢追着星光跑,也敢守着巢穴等,才是真正的‘归燕’。”
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屋顶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圈圈光斑,像母亲当年画在父亲手心的笑脸。林晚把纸条小心地放进贴身的口袋,拿起那支钢笔,笔尖还带着淡淡的墨水香。
“走吧,”苏先生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该让陈伯在山脚等急了。”
林晚点点头,将星盘收好,又回头望了眼石壁上的照片。阳光正好移到母亲那张举着望远镜的照片上,她的笑容在光里像是在说:“快去吧,我们在这儿,等你回来讲故事。”
甬道里的夜明珠似乎亮了些,林晚走着走着,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巢里的光,永远为你亮着。”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纸条,突然觉得,那些所谓的秘密、轨迹、星图,说到底不过是长辈们的爱——既怕你走得太远迷了路,又怕你飞得不够高看不到远方。
走到石门前时,林晚回头望了一眼“归燕巢”三个字,突然明白“归”不是“回”,是“无论走多远,都知道有个地方在等你”;而“燕”,从来不是被巢困住的鸟,是既能在星空中翱翔,又能准确找到家的方向的精灵。
她握紧手里的钢笔,快步跟上苏先生的脚步,背包里的传感器安静下来,像一颗终于找到轨道的星星,在属于它的星系里,发出安稳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