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霜覆地。大哥建军背着简单的行囊,在全家人的目送下,踏着尚未完全消融的积雪,身影渐渐消失在通往山外的蜿蜒小径尽头。他肩上的责任,除了家国,如今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名为“苏晚晴”的温柔牵挂。离别前,他再三叮嘱父母多照应晚晴姐妹,又私下对我这个“大功臣”许诺,下次回来给我带“真正的”小人书。最后,他当着全家人的面,对眼眶微红却努力保持微笑的苏晚晴郑重承诺:“回部队我就打结婚报告,一有假期,立刻回来娶你。在家……有事就找爹娘,找念念,别自己硬扛。”
苏晚晴重重点头,将那句“我等你”和满心的不舍,都咽回了肚子里,只化作一句轻轻的:“路上小心,到了……捎个信。”
大哥一走,张家小院似乎一下子空旷冷清了许多。但很快,一种新的、略显生涩却又充满希望的生活节奏,开始悄然填充这份空旷。
苏晚晴正式以“张家未过门媳妇”的身份,开始在张家和舅舅家之间频繁往来。她依旧在书店工作,但下班后,不再直接回舅舅家那间冷清的小屋,而是常常绕路先来张家。
起初,她很是拘谨,来了多半是帮着母亲做些轻省的家务,比如择菜、扫地、缝补,话不多,手脚却勤快利落。母亲待她极好,从不让她干重活,反而常拉着她说话,问她在书店累不累,晓岚在学校吃得好不好,又絮叨些建军小时候的趣事。爷爷和父亲话少,但每次苏晚晴来,都会和颜悦色地招呼她坐下,吃饭时也总让她多吃点。奶奶更是把她当亲孙女看待,有时会塞给她一把炒花生或几颗珍藏的冰糖。
我看得出,苏晚晴在努力适应这个新的“家”。她细心观察着张家每个人的习惯,母亲做饭时喜欢咸淡,爷爷喝茶的浓稠,父亲劳作回来先洗手的规矩……她都默默记在心里。她也会在书店留意一些实用的农业小知识或生活小窍门的书,装作不经意地讲给母亲听。对于我这个“小功臣”,她更是疼爱有加,常常利用书店的便利,给我带些残破但画面完整的旧画报,或者用废纸订成小本子,教我认更多的字。
然而,生活的压力并未因这份温情而减轻半分。苏晚晴微薄的工资要维持姐妹俩的生活和晓岚的学费,依旧捉襟见肘。她坚持不肯多用张家一分钱,每次母亲想塞点钱或粮票给她,她都红着脸推拒:“阿姨,我已经够添麻烦了,不能再要。建军……建军有津贴,等他……” 话没说完,脸先红了。她骨子里的清高和自尊,让她不愿轻易接受馈赠,哪怕来自未来的婆家。
妹妹苏晓岚是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她知道姐姐的难处,也知道姐姐有了好归宿,既为姐姐高兴,又怕自己成为拖累。她在县中学住校,吃得极其俭省,学习异常刻苦,每次考试都是前三名。周末回来,她不再只待在舅舅家,也会跟着姐姐来张家。她话比苏晚晴还少,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看书,或者抢着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眼神清澈又带着过早的成熟。
张家人都很喜欢这个安静好学的“小姨子”。建国建党回家时,会主动把自己用过的、保存尚好的参考书和笔记整理出来给晓岚。父亲偶尔去县城,也会“顺路”去中学看看晓岚,给她捎点母亲做的耐存放的吃食。
我看在眼里,知道光是表面的接纳和关心还不够。苏晚晴姐妹需要的是更实际的支持,以及一种真正融入这个家庭、不再感到自己是“外人”或“负担”的底气。
于是,我的“小红娘”角色悄然转变,成了“家庭粘合剂”和“小小后勤部长”。
我继续利用空间灵泉,以更隐蔽的方式改善着家人的体质,确保大家少生病,精力充沛,这是应对一切困难的基础。对于苏晚晴,我察觉她因长期营养不足和心力交瘁,气血有些亏虚,便时常“撒娇”要她抱,趁机将温和的灵泉气息渡入她体内,又偷偷将空间里长势最好的“石头菜”嫩叶混入母亲给她们姐妹准备的菜干或酱菜里。
对于晓岚,我更是重点关注。她正是长身体、耗脑力的时候。我让母亲以“给念念补身体”的名义,偶尔熬点加了红枣花生的杂粮粥或骨头汤,然后“吃不完”分给晓岚。实际上,这些汤水粥饭里,都融入了极细微的灵泉精华。晓岚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精神也好了许多,学习似乎更加专注。
我还怂恿母亲,将家里一些简单的、适合女孩做的活计,比如粘火柴盒、绣简单的鞋垫花样(公社收购站收),分一些给苏晚晴,让她能在不耽误书店工作的情况下,利用零碎时间挣点实实在在的零钱,补贴自己和妹妹。母亲觉得这主意好,既能帮到她,又不伤她自尊,便去找了活计,说是“自己眼睛花了做不来,晚晴手巧,帮帮忙”。苏晚晴感激不已,做得格外认真仔细。
渐渐地,苏晚晴来张家越来越自然,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她开始参与到家庭决策的闲聊中,比如自留地明年种什么菜更划算,要不要再养两只小鸡。她也会在母亲忙不过来时,主动系上围裙下厨,做的菜清爽可口,别有一番风味,很合爷爷奶奶的胃口。晓岚在张家也越来越放松,偶尔会向我这个“小老师”请教一些学习上的问题(我装作从哥哥们那里听来的),也会跟着红兵红军在院子里玩简单的游戏,脸上露出属于她这个年龄的些许笑容。
大哥不时有信寄回,有时写给父母,有时单独写给苏晚晴。写给家里的信,总会特意问起晚晴姐妹的情况;写给苏晚晴的信,虽不外乎报平安、诉思念、鼓励她坚强,但对于苏晚晴来说,每一封都是支撑她度过寂寞和艰难时刻的宝贵力量。她会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小心收好,干活时嘴角都带着不自觉的笑意。母亲看在眼里,既欣慰又心疼,私下对父亲说:“建军这孩子,总算有个人真心疼他了。晚晴这姑娘,实心实意,咱得对人家更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