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
县医院。
黑色牧马人停在门诊大楼前。
陈墨轩推开车门，绕到后座取下折叠轮椅。“咔哒”一声，轮椅展开。
后座车门打开，张兰扶着陈建国，小心地把脚挪出来。
陈建国坐进轮椅，双手抓着扶手。
这是第三次复查。
张兰跟在旁边，有点担心：“墨轩，你爸这……真没事吧？”
“妈，放心，就是拍个片子。”陈墨轩推着轮椅往前走。
骨科诊室外，长队排到了走廊尽头。
陈墨轩拿着挂号单，找到上次那位主治医生。
医生看到他们，点点头，开了拍片单。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陈建国一言不发，盯着自己那条腿。
张兰坐立不安，手指不停搓着衣角。
一个小时后。
x光片出来了。
陈墨轩拿着还带着温度的片子，再次走进诊室。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戴着黑框眼镜。
他接过片子，随手插在观片灯上。
灯光亮起。
医生扶了扶眼镜，凑近观察。
几秒钟后。
他的动作停住了。
张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医生，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恢复得不好？”
医生没回答。
他从一沓病历里抽出陈建国前两次的片子，一张张并排挂在观片灯上。
他反复对比。
脸上的神情从平静，到疑惑，再到难以置信。
“陈先生。”医生转过身，盯着坐在轮椅上的陈建国。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腿还疼吗？”
陈建国摇头：“不疼了，就是有时候有点僵。”
医生又转回去，盯着那张最新的x光片。
“这……这不对啊。”他自言自语。
张兰的脸瞬间煞白：“医生！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们啊！”
医生终于回过头。
他指着片子，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惊：“你们自己看。”
他的手指点在骨折位置：“骨折线，几乎看不见了。”
又指向旁边：“还有这个骨痂，已经长得非常完整，密度也很高。”
“我行医二十三年，见过很多骨折病人。”
“粉碎性骨折恢复到这个程度，最快也要一年，甚至更久。”
他盯着陈墨轩和陈建国：“你们……是不是用了什么特殊药物？”
“或者有什么家传秘方？”
张兰和陈建国都看向自己的儿子。
陈墨轩笑了：“医生，哪有什么秘方。”
他走上前，语气自然：“就是我们农村环境好，空气新鲜。我爸这段时间黑鱼汤没断过，天天吃，算不算？”
黑鱼汤。
民间流传最广的促进骨骼愈合的“偏方”。
医生半信半疑。
黑鱼汤确实有用，但绝不可能有这种效果。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医学常识。
但他看着陈墨轩坦然的样子，找不到任何破绽。
最终，他只能摇头，把这一切归结为罕见的个体差异。
他重新坐下，拿起笔在病历上写着：“按照这个恢复进度，你现在可以尝试拄拐杖走路了。”
他抬起头，语气严肃：“但一定要注意，循序渐进。每天走一小会儿就行，感觉累了立刻休息。”
他合上病历本。
“如果一切顺利，元旦前后，可以考虑来医院取钢板了。”
取钢板！
这三个字让陈建国和张兰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意味着，他真的要痊愈了。
走出诊室。
张兰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一个劲地跟医生道谢。
陈建国坐在轮椅上，紧绷了一早上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推着自己的儿子。
“墨轩……”
“爸，咱们回家。”陈墨轩拍了拍他的肩膀。
父子俩没有再多说。
但彼此都懂。
陈墨轩没有直接开车回家。
他把车开到县城最大的医疗器械店。
“老板，要最好的拐杖。”
店里各式各样的拐杖挂了一墙。
从几十块钱的木质拐杖，到几百块的航空铝合金拐杖。
陈墨轩没有犹豫，直接选了最贵的那种——一对八百八。
轻便，坚固，握把还是防滑软胶的。
“墨轩，不用买这么好的，随便买个能用就行。”张兰在旁边心疼钱。
“爸用的东西，必须是最好的。”
陈墨轩刷卡付了钱，把拐杖放进后备箱。
黑色牧马人驶上返回伏龙村的路。
回到老宅院门口。
陈墨轩停好车，扶着父亲下车。
他从后备箱拿出那副崭新的拐杖，调整好高度，递到陈建国手里。
“爸，你试试。”
陈建国接过拐杖。
从骨折到现在，已经半年多了。
他拄着拐杖，试探性地站稳。
然后，他呼出一口气
迈出了受伤后的第一步。
左腿。
落地。
很稳。
陈建国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又迈出右腿。
身体晃了一下，但很快稳住。
一步。
两步。
三步。
虽然走得缓慢而笨拙，但他确确实实在靠自己的力量走路。
张兰站在一旁，双手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能走了……”陈建国走了七八步，停下来，拄着拐杖。
“我真的能走了！”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和双腿，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眼眶通红。
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声音都哽咽了。
“好了，爸，今天就到这儿。”陈墨轩上前扶住他，“医生说了，要循序渐进。”
他扶着父亲，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坐好。
陈建国能拄着拐杖走路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个小时就传遍了整个伏龙村。
最先得到消息的邻居们纷纷涌进陈家小院。
“建国哥！我的天！你真的站起来了？”
“这才几个月啊！医生不是说要一年吗？”
“我就说嘛，墨轩这孩子是福星！他一回来，什么好事都来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围着陈建国，啧啧称奇。
陈建国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
他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样成为全村的焦点。
他挺直了腰杆，跟来探望的乡亲们聊着天，一遍又一遍地讲述今天在医院的经历。
人越来越多。
小小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陈福生也来了。
他拨开人群，走到陈建国面前。
他看着陈建国身旁那副崭新的拐杖，又看了看他红光满面的样子，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建国啊，你养了个好儿子！孝顺！有出息！”
陈福生转过身，对着满院子的村民，提高了嗓门。
“你们都看看！都看看人家墨轩！”
“回来不到半年，把农场搞得红红火火，带着村里几十号人赚钱！”
他走到院子中央，环视一圈。
“我陈福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咱们伏龙村，这是祖坟冒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