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黑血溅在素色床幔上，像绽开一朵腐烂的花。苏晚夜冲进门时，正好撞见谢无妄侧身咳嗽的模样——他蜷缩着身子，玄色锦袍被血浸透大半，指缝间漏出的血珠发黑发稠，落在床榻的云纹锦褥上，竟慢慢晕开一层淡灰的雾气，连空气里都飘着股类似永巷深渊的腥腐味。
“谢无妄！”苏晚夜扑到床边，指尖刚触到他的手腕，就被一股阴寒的力量弹开——谢无妄体内的气息乱得像团被搅碎的线，原本被赤阳护心丸压制的余毒，此刻竟像被唤醒的毒蛇，与一股新的污秽力量缠在一起，正疯狂啃噬着他的心脉。那新力量的波动，与皇帝身上的深渊菌丝如出一辙！
“是……那个女官……”谢无妄艰难地睁开眼，眼白里布满血丝，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永巷救你时，她指尖……有黑灰……沾到我袖口了……”
苏晚夜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那个女官祭司，临死前竟还留了这么一手！她立刻从怀中摸出寒玉盒，打开的瞬间，冰魄寒英泛着的淡蓝磷光，让房间里的阴寒气息稍稍退散：“墨先生！快看看，这冰魄寒英能不能用！”
墨先生匆匆赶来，他受伤的左臂仍悬在胸前，却顾不上疼，接过寒玉盒仔细查看。冰魄寒英的花瓣上凝着细小白霜，凑近时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气，可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阁主，冰魄寒英是净化深渊的圣药没错，但药性极寒，需以至阳之物为引，才能中和寒气、引药入脉。而且前朝医典里只提过‘需赤阳为引’，具体炼制手法早就失传了……”
“赤阳为引？”苏晚夜心头一动，瞬间想到了北狄圣山的赤阳草——那是北境唯一的至阳灵植，只长在北狄圣山的火山口附近。可北狄与大周如今是敌国，圣山更是禁地，怎么可能轻易拿到？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撞开，一名星火阁成员跌跌撞撞冲进来，他浑身是雪，棉鞋湿透了冻成冰壳，手里攥着一份军报，纸张被捏得皱巴巴的，墨迹都晕开了：“阁、阁主！北境八百里加急！谢将军的副将亲笔写的！”
苏晚夜一把抓过军报，指尖因急切而微微颤抖。军报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每一笔都透着慌乱：北狄王庭突发政变，大祭司兀术以“通敌叛国”为由，一夜之间清洗了王庭重臣，软禁了北狄王，还把昏迷的沙罗王子扶上了傀儡王位；更可怕的是，兀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联合了西域诸国，集结了三十万联军，号称五十万，已撕毁和平协议，大举南下！而北境防线的精锐，一半被调去支援东线，谢无妄又不在军中，此刻防线已是空壳！
“北境……不能丢……”谢无妄听到“三十万联军”时，突然挣扎着要坐起，却被心口的剧痛扯得再次呕血，黑血沾在他苍白的唇上，触目惊心。
苏晚夜看着军报上的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头顶。内忧未平——皇帝昏迷、睿亲王摄政、永巷深渊未除；外患又至——北狄联军压境，北境危在旦夕。大周，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床上重伤的谢无妄，又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北方的方向，仿佛能看到战火燃起的红光。一个疯狂却决绝的念头，在她心中渐渐清晰。
“墨先生，”苏晚夜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带冰魄寒英，还有所有懂医术的弟兄，留在这儿。不惜一切代价，用温补药材吊着谢无妄的性命，等我回来。”
她又转向那名送军报的成员，语气陡然加重：“传令星火阁全体成员，半个时辰内集合，备好干粮和御寒衣物，做好北上的准备！”
“阁主！您要去北境？”墨先生惊得睁大眼睛，“可北狄联军已经南下，您这时候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不去北境，”苏晚夜拿起桌上的短剑，系在腰间，指尖轻轻拂过剑鞘上的纹路，“我去北狄王庭，找兀术。”
这句话像惊雷，让满室的人都愣住了。谢无妄更是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眼中满是反对与担忧：“不行！兀术心思歹毒，又懂深渊巫术，你去了就是送死！”
苏晚夜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放回锦被里，又替他掖了掖被角。她俯下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只有兀术能让我进北狄圣山，拿到赤阳草救你。而且，我手里有雪蟾衣——沙罗王子的命还捏在我手里，兀术未必敢对我怎么样。你若敢死，我就踏平北狄王庭，让所有北狄人给你陪葬。”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像淬了冰的刀，扎进谢无妄心里。
苏晚夜直起身，不再看众人震惊的目光，转身就往外走。门外的风雪更大了，雪花打着旋儿扑在她脸上，却冻不住她眼底的决绝。几名精锐暗卫早已备好马匹，见她出来，立刻翻身下马：“殿下，准备好了！”
“走。”苏晚夜翻身上马，缰绳一勒，马蹄踏碎地上的积雪，朝着北方疾驰而去。风雪里，她的身影很快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夜色中。
没人知道，在她离开后半个时辰，皇宫乾元殿内，龙榻上昏迷多日的皇帝，指尖突然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动作轻得像片雪花落在掌心，却让守在旁边的老内监李福全，瞬间红了眼眶——他悄悄攥紧了袖中的手帕，没敢声张，只死死盯着皇帝的手指，盼着那微弱的动静能再明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