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剑碑后的阴影,并非单纯的黑暗,而是一片扭曲的光线地带,仿佛空间在此处被无形的力量折叠、压缩。踏入其中,空气中弥漫的古老剑意骤然提升了数个量级,如同粘稠的水银,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沉重的压力,寻常元婴修士在此,只怕寸步难行。
林轩周身自然而然地流淌着一层微光,将那磅礴的剑意压力隔绝在外,步履依旧从容。怀中的“寂灭”古剑震颤得愈发急切,剑柄传来的灼热感几乎要透衣而出,指向这片阴影区域的最深处。
前行不过百步,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阴影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加破败、更加古老的废墟。这里仿佛经历过一场难以想象的浩劫,地面遍布深不见底的沟壑,巨大的残破兵刃斜插在地,早已失去灵光,只剩下冰冷的金属躯壳,诉说着曾经的惨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万物终焉的死寂之气,连那无处不在的剑意,在这里都带上了一种悲壮与苍凉。
而在废墟的中央,是一座坍塌了近半的祭坛。祭坛由某种不知名的黑色巨石垒成,石质细腻,却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祭坛周围,散落着无数断裂的剑器,如同众星拱月,又如同阵亡将士的墓碑,簇拥着中央那唯一还算完整的物事——
一柄剑。
并非实体,而是一道凝而不散的虚影。
剑影长约四尺,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暗金色,样式古朴无华,与“寂灭”古剑有七分相似,却更加纤细,少了几分沉重,多了几分灵动与皇者之气。它静静悬浮在祭坛上方,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引动周遭废墟中残存的悲凉剑意随之流淌、共鸣。
“寂灭”古剑在林轩怀中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清鸣,那是一种找到同源、却又带着无尽悲伤的呼唤。
林轩走到祭坛前,目光落在那暗金剑影之上。他能感受到,这剑影并非残魂,也非器灵,更像是一道烙印,一道承载了某段惊天动地过往的……历史印记。
他伸出右手,指尖缓缓触碰向那旋转的剑影。
没有实质的触感,指尖传来的,是一股洪流般的信息与画面,伴随着震彻神魂的悲壮剑鸣,轰然涌入他的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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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展开:
不再是这片死寂的废墟,而是一片辉煌璀璨到极致的古老天宫。琼楼玉宇连绵无尽,仙气缭绕,神兽翱翔,亿万修士御剑而行,气势鼎盛,远超如今任何宗门界域。
那是……太古剑庭!
画面中央,一位身穿九龙捧日帝袍,头戴星辰冠冕的伟岸男子,手持一柄暗金古剑,剑指苍穹!他面容模糊,看不清具体样貌,但那股统御诸天、剑压万界的无上威严,却透过万古时空,清晰传来。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穿素白长裙的女子,风华绝代,手持的,正是林轩怀中的“寂灭”古剑!两人气息相连,剑意交融,仿佛是整个剑庭的支柱。
然而,苍穹之上,裂开了一道横贯星海的巨大缝隙!无尽的、污秽的、充满毁灭意志的黑暗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从中倾泻而下!那不是魔气,而是某种更加本质、更加可怕的“终结”之力所化的怪物,它们扭曲、蠕动,所过之处,星辰黯淡,法则崩坏,万物归墟!
“为了剑庭!”
“护我山河!”
震天的怒吼与剑鸣响彻寰宇。亿万剑修如同扑火的飞蛾,前赴后继地冲向那黑暗洪流,剑光如雨,却在那绝对的“终结”面前,纷纷碎裂、湮灭。辉煌的宫阙在崩塌,强大的修士在陨落,血与火染红了星空。
帝袍男子与白裙女子并肩站在最前方,暗金古剑与“寂灭”古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剑意交织,化作一道横亘星河的璀璨剑幕,死死抵住黑暗洪流的冲击。剑幕之后,是无数正在仓皇撤离的流光,那是剑庭最后的火种。
“走!”帝袍男子回头,对着身后无尽虚空发出最后的嘶吼,充满了决绝与不舍。
白裙女子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是无尽的眷恋与坚定,她猛地将“寂灭”古剑掷出!古剑化作一道流光,裹挟着部分剑庭本源与她的残魂,撕裂虚空,遁向未知的远方。
下一刻,黑暗洪流彻底冲垮了剑幕。
帝袍男子发出一声震碎星河的咆哮,手持暗金古剑,身化万丈剑光,毅然冲入了那无尽的黑暗源头!
惊天动地的爆炸席卷了一切,画面在极致的白光与毁灭中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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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轩的手指从暗金剑影上收回。
那磅礴的信息流与悲壮画面已然消失,但他识海中,却深深烙印下了那最终的一幕,以及那柄暗金古剑在帝袍男子冲入黑暗源头前,崩碎开来,核心一点灵光化作虚影,坠落于此地的景象。
这暗金剑影,竟是那太古剑庭之主,帝剑“皇极”的一道本源烙印!
而“寂灭”,则是那位白裙女子的佩剑,承载着护送剑庭火种与部分传承的使命。
三万年镇守,镇的不止是噬仙魔魂,更是这“寂灭”古剑中承载的,关于剑庭覆灭的沉重因果,以及那可能引来“终结”的隐患!
林轩低头,看着怀中安静下来的“寂灭”古剑,古井无波的心境,首次泛起了一丝微澜。三万年的孤寂镇守,其缘由,竟牵连着如此一段湮灭于时光长河中的宏大史诗。
他再次抬头,看向那暗金剑影——“皇极”的烙印。
它在此沉寂万古,并非等待传承,更像是在……守护着什么?或者说,是在镇压着什么?
林轩的目光穿透剑影,投向其下方那半坍塌的祭坛深处。在那祭坛的基座之下,他感受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与那毁灭剑庭的黑暗洪流同源,但更加精纯、更加内敛的……波动。
这祭坛之下,还封着东西!
是与那“终结”之力相关的存在?还是剑庭留下的后手?
就在林轩心念转动,准备进一步探查之时——
“嗡!”
那一直静静旋转的暗金剑影,似乎感应到了林轩对祭坛之下的窥探,骤然光芒大放!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威严的皇道剑意轰然爆发,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帝皇苏醒,带着守护与警告的意志,朝着林轩席卷而来!
这股剑意,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考验,一种阻拦!
剑意临体,林轩周身那层微光剧烈波动起来。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
这“皇极”烙印留存于此,不仅仅是为了记录历史,更是为了守护祭坛之下的秘密,阻挡任何试图靠近的存在。
想要知道祭坛之下究竟是什么,就必须先过了它这一关。
林轩缓缓站直身体,面对那席卷而来的皇道剑意,他非但没有退避,眼中反而燃起了一丝久违的……战意。
三万年来,他镇守古剑,磨砺的是沉寂与忍耐。
而今日,面对这昔日剑庭之主的剑意,他体内那属于“存在”与“永恒”的剑道,第一次,主动地、毫无保留地,苏醒过来。
“便让我看看,太古剑庭之主的剑,究竟有何等风采。”
他轻声自语,并指如剑,迎向了那煌煌帝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