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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底之门。

并非言语能尽述其诡谲万一。

那是一片混沌的光幕壁障,囊括视野所及,上不见顶,左右不见边际。光幕并非实体,却厚重得如同凝结了千万个世界的时光尘埃,其中流淌、生灭的光影,既有辉煌星河诞育的壮美,亦有文明寂灭坍塌的悲凉;有开天辟地巨神挥斧的剪影,亦有不可名状暗影吞噬星辰的恐怖。它像一道横亘于现实与终末之间的疮疤,既隔绝,也连接。

而在光幕中央,那相对“稳定”的黑暗区域,巨大的门扉沉默矗立。

门高不知几许,宽不见尽头,材质非金非石,似玉似骨,呈现出一种历经亿万元会冲刷后的混沌色泽。其上浮雕并非装饰,而是某种宏大叙事的片段——星辰并非点缀,而是在崩坏、燃烧、冷却;锁链并非束缚,而是在断裂、腐朽、化为尘埃。整扇门,仿佛本身就是一部关于“终结”与“崩坏”的史诗具现化。

那道贯穿门扉中央的巨大剑痕,更是触目惊心。伤痕边缘并不规则,残留着一种斩断一切规则、撕裂既定命运的凌厉意韵,与绝影剑的“绝杀”本源隐隐呼应,却又似乎……更加古老,更加超脱。剑痕深处,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查的、与“归亡之息”截然不同的、更加冰冷空无的意味。

此刻,丝丝缕缕、远比幽骸禁域支脉出口精纯浓郁百倍的灰黑色“归亡之息”,正从那剑痕的细微缝隙、以及门扉本身的浮雕裂隙中,如同活物般缓缓渗出、流淌,与光幕壁障本身的宏大混乱意志不断碰撞、交融,形成一股令人魂魄都要冻结、崩解的恐怖威压。

仅仅是站在门前,紫辰真君等化神修士便已额头见汗,不得不全力运转功法,凝聚神识,才能勉强抵御那无孔不入的衰亡侵蚀与精神冲击。那些元婴、金丹修士更是面色惨白如纸,身躯微微颤抖,若非有林轩无形中分担了大部分压力,又有紫辰真君等人庇护,只怕早已心神失守,道基受损。

“这道剑痕……”玄冥子死死盯着门上那道巨大伤痕,声音干涩,“残留的剑意……似乎与林道友的‘绝影’同源,却更加……更加不可思议!仿佛……斩的不是门,而是某种‘定数’?”

赤阳真人周身火灵之力明灭不定,试图驱散那冰冷的归亡气息,却收效甚微,他闷声道:“此地威压与污秽,已非人力所能抗衡。这道门……当真能开启?门后又会是何等景象?”

青梧婆婆紧握青木拐杖,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忧虑:“林道友,此门诡异,贸然开启,恐有不测。”

林轩并未立刻回应。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扇巨门与剑痕之上。怀中的寂灭古剑传递出前所未有的警惕与凝重,仿佛门后蛰伏着能威胁到其根本的恐怖存在。背后的绝影剑,则颤鸣愈急,那是一种遇到同源更高层次力量时的兴奋、渴望,亦有一丝本能的……战栗。

他能感觉到,这道门,并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屏障。它更像是一个“界碑”,一个“封印”,一个“坐标”。隔绝着两个截然不同、甚至相互对立的存在层面。门上的剑痕,是曾有人试图强行打破这种隔绝留下的印记,但也可能……是这道门最初被“劈开”的缘由?

摇光守剑使的警示在脑海中回响:“井之深处……有大恐怖……非仅……污秽……更存……剑庭……最终……封禁之物……”

最终封禁之物……会是什么?为何需要封禁在归墟之井这种地方?与归亡之主又是什么关系?

无数疑问盘旋,但此刻并非深思之时。

林轩缓缓抬起右手,伸向那扇巨门。并非直接触碰,而是在虚空中,对着那巨大的门扉轮廓,轻轻……一叩。

动作很轻,仿佛只是礼节性的敲门。

然而,就在他指尖虚叩的刹那——

“咚!”

一声沉闷、古老、仿佛源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巨响,猛地自门扉内部传来!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质的“震动”!

整个光幕壁障随之剧烈荡漾,其中流淌的生灭景象瞬间加速、混乱!门扉上那些崩坏星辰与断裂锁链的浮雕,仿佛活了过来,星辰开始加速燃烧、坍缩,锁链疯狂震颤、发出金属扭曲的哀鸣!

更为磅礴的“归亡之息”如同决堤的冥河,从门缝与剑痕中喷涌而出!灰黑色的气息凝聚成实质的浪潮,带着冻结灵魂、腐朽万物的绝对寒意,朝着门前的众人席卷而来!

“小心!”紫辰真君大喝,与三位化神供奉同时出手,雄浑的灵力与法则之力化作屏障,试图抵挡。

然而,那归亡浪潮的恐怖远超想象!化神修士构筑的屏障如同纸糊一般,刚一接触便剧烈摇曳、黯淡,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瞬息间便薄了数层!后方修为较低的修士更是闷哼连连,嘴角溢血,护体灵光几欲破碎!

就在这危急关头。

林轩叩门的手指并未收回,反而向前,轻轻一推。

推的不是门,而是那汹涌而来的归亡浪潮。

“定。”

一字吐出,言出法随。

并非之前抚平灵潮时的“归寂”,而是更加侧重于“定义”与“稳固”。

随着他这个“定”字,那咆哮席卷的灰黑浪潮,其“汹涌”、“侵蚀”、“冻结”的“运动”与“属性”概念,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按住、剥离!

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腐蚀万物的寒意瞬间消退,浪潮本身凝固在半空,如同一幅描绘死亡波涛的静止画卷。

紧接着,林轩那虚推的手掌,五指微微张开,对着那凝固的浪潮,向两侧……一分。

“开。”

凝固的灰黑浪潮,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随着他手掌的分开,硬生生从中间被“剖”开一道笔直、宽阔的通道!通道两侧,是静止不动的死亡浪墙;通道尽头,直抵那扇巨门!

紫辰真君等人压力骤减,望着这神乎其技的一幕,已不知该作何表情。

林轩却未停留,他踏前一步,走入那条由归亡浪潮构成的“通道”之中,径直来到巨门之前。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这扇门的宏大与古老。门上的每一道浮雕纹路,都仿佛蕴含着一段湮灭的历史;每一丝渗出的归亡气息,都带着万灵哀嚎的余韵。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道巨大的剑痕上。

绝影剑在背后发出渴望的嗡鸣。

林轩沉默片刻,伸出手,并非去推门,而是……轻轻按在了那道剑痕的边缘。

触手冰凉、粗糙,更有一股直透神魂的、万古不散的凌厉与决绝之意传来,与绝影剑的本源疯狂共鸣!

就在他手掌接触剑痕的瞬间——

“轰!!!”

整扇巨门,连同周围的光幕壁障,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混乱的光影,而是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能刺瞎神魂的炽白与吞噬一切的漆黑交织而成的光芒!光芒之中,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符文、凄厉的嘶吼、以及一声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充满了无尽疲惫与沧桑的叹息,如同洪水般涌入林轩的识海!

他“看”到了!

那并非记忆,更像是一段被强行烙印在门扉与剑痕之中的、最后的“留言”!

画面中,一道模糊却顶天立地的身影,手持一柄仿佛能截断星河的长剑,面对眼前这扇紧闭的、散发着无尽归亡气息的巨门,发出了最后的、无声的咆哮,然后……挥剑斩落!那一剑,不是为了开门,而是为了……留下这道痕!为了将某种东西,或者某种信息,某种坐标,某种……希望?斩入这门中,斩入这归墟的边界!

而在挥剑的身影后方,在那被斩开的剑痕缝隙之后,惊鸿一瞥间,林轩看到了一片……无法形容的景象。

那并非井。

而是一片“空”。

绝对的、连“无”这个概念都不存在的“空”。是万物终结的最终归宿,是宇宙热寂后的永恒寂静。在这片“空”的中央,悬浮着一枚……无法用大小、形状、颜色描述的“点”。那“点”缓缓旋转,散发出微光,微光之中,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又似乎……镇压着什么。

画面至此,轰然破碎。

所有的光影、嘶吼、叹息瞬间消失。

只剩下掌心传来的冰凉,与识海中那惊心动魄的一瞥。

林轩缓缓收回手,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明白了。

这道门,这道剑痕,这道被斩开的缝隙……本身就是一个“封印”的缺口,也是一个“路标”。

剑庭最终封禁之物,并非被镇压在归墟之井“里面”。

而是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被“嵌”在了这扇隔绝归墟的门上,或者说,被那斩开的一剑,强行“钉”在了归墟的边界!

而门后那片“空”与其中的“点”……

恐怕,就是“归墟之井”的真正本体,以及……被剑庭最终封禁之物所“镇压”或“关联”的东西。

要解开谜底,要彻底解决归亡渗透之患,甚至要弄清剑庭覆灭的更多真相……他必须,推开这扇门,踏入那片“空”,直面那枚“点”。

林轩深吸一口气,压***内因那惊鸿一瞥而翻腾的气血与剑意。

他转身,看向身后脸色苍白、却目光坚定的紫辰真君等人。

“门后,是归墟的‘边界’,也是剑庭最终封印所在。其凶险,远超此前所见。”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需进入。你们,可在此等候,亦可返回。门开之后,此地恐有巨变。”

紫辰真君与三位供奉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与决然。

“林道友,”紫辰真君沉声道,“界盟既已至此,断无后退之理。道友尽管施为,我等愿为道友护法,共探此秘!”

林轩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不再多言。

他重新转身,面对巨门。

这一次,他双手齐出,按在了那巨大的门扉之上。

不是推开。

而是……以自身那融合了“永恒寂灭”的剑意为引,沟通门上那道古老剑痕中残留的无上剑意,以同源之力为“钥匙”,缓缓……向内……

“吱——嘎——”

沉重到仿佛星辰摩擦、时空扭曲的声响,自门轴处缓缓传来。

那扇尘封了不知多少纪元、隔绝了生与死、存在与归墟的……

渊底之门,

开始,

缓缓……

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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