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林默过得比挑水劈柴还煎熬。
白天他照常干活，耳朵却时刻留意着灵鹿苑的动静，生怕刘管事突然变卦；夜里躺在干草堆上，满脑子都是“矿脉”“墨麟豹”“三天期限”，翻来覆去睡不着，手心的烫伤好了又被自己抠出新的红痕。
同屋的老栓看出他不对劲，只当他是被刘管事的话吓着了，劝道：“实在不行，就别管那鹿了。咱们杂役，保命最要紧。”
林默只是苦笑。他也想不管，可一闭上眼，就想起白鹿那双湿漉漉、带着恐惧的眼睛，像块石头压在心上。
第三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默就揣了两个窝头溜到灵鹿苑。
白鹿似乎等了他很久，一见他来，立刻从角落里跑出来，嘴里叼着根沾着露水的藤蔓，藤蔓顶端结着颗蓝盈盈的小果子，看着像颗迷你蓝莓。
“这是……给我的？”林默愣了愣，接过果子。果子入手冰凉，还带着点甜香。
白鹿点点头，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胳膊，然后转身往灵鹿苑后门走——那里的围栏有个半大的缺口，是之前杂役偷懒没修好的。
林默瞬间明白了它的意思，赶紧解下它脖子上的松垮缰绳，跟着它钻出缺口，往后山走。
后山比杂役院和灵植园荒凉得多，山路崎岖，杂草齐腰，偶尔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兽吼，听得人头皮发麻。
“你确定往这边走？”林默攥紧了手里的铁铲——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武器”，“听说墨麟豹就在这附近活动。”
白鹿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别怕”，然后加快脚步，顺着一条被踩出的小径往深处走。它的步伐比前两天稳健多了，瘸腿的毛病似乎都好了不少，偶尔还会低头嗅嗅地面，像是在确认方向。
林默跟在后面，心脏一直悬着。他不知道白鹿到底要带他去哪儿，也不知道所谓的“矿脉”是不是真的存在，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山路渐渐平缓，眼前出现一片低洼的谷地，谷地里弥漫着白色的雾气，空气里带着股淡淡的硫磺味。
“这里是……”林默皱起眉，原主的记忆里，后山深处有处废弃的硫磺矿，据说早就被挖空了，因为矿洞坍塌，连杂役都不会来这儿。
白鹿却像是找到了目标，兴奋地嘶鸣了一声，朝着谷地中央跑去。
林默赶紧跟上，拨开齐腰的杂草走进谷地，才发现雾气里藏着个半掩的洞口，洞口周围散落着不少黑色的碎石，和白鹿之前啃的铁矿石一模一样，只是更大、更规整。
“这是……矿洞？”林默心里一跳，走上前摸了摸那些碎石，入手冰凉，还带着点金属的质感。
白鹿跑到洞口边，用前蹄刨了刨地面，然后抬头望着林默，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说“就是这儿”。
林默深吸一口气，举起铁铲往洞口的碎石堆里挖了一下。铁铲刚下去，就碰到了硬物，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他心里一喜，赶紧把周围的碎石扒开，露出底下一块脸盆大的黑色矿石，矿石表面隐约能看到银白色的纹路，在雾气里闪着微光。
“真的有矿石！”林默激动得手都抖了。这矿石比他在灵鹿苑见的那些大得多，也更纯净，绝对不是普通的铁矿石！
白鹿也高兴地用脑袋蹭他的腿，嘴里叼着他之前给的窝头，吃得津津有味。
林默定了定神，开始打量这个矿洞。洞口不大，只能容一个人弯腰进去，洞里黑黢黢的，深不见底，还能听见滴水的声音。
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这是他特意从膳房偷拿的，吹亮了往洞里照了照，隐约能看见洞壁上嵌着不少和地面一样的黑色矿石，银纹在火光下看得更清楚了。
“这到底是什么矿？”林默喃喃自语，掏出怀里的碎瓷片，碰了碰地上的矿石。
瓷片立刻烫了起来，脑子里的文字清晰地浮现：“玄铁矿，蕴含玄水之力，可铸法器，亦可入药，辅玄水麒麟之灵，可解火髓石之毒……”
玄铁矿？还能解火髓石的毒？
林默猛地看向白鹿。这么说，它不是在找矿脉，是在找能救自己的东西？
白鹿像是听懂了他的心思，往矿洞里退了两步，用蹄子指了指洞深处，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林默瞬间明白了。它体内的火髓石还没清除，需要更深的玄铁矿来压制。
可这矿洞看着阴森森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危险？万一塌方了怎么办？
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白鹿痛苦的样子，又看了看手里的铁铲，最终还是咬了咬牙。
“等着，我去看看。”
他弯腰钻进矿洞，火折子的光芒在黑暗里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洞壁潮湿滑腻，时不时有碎石掉下来，砸在头上生疼。
越往里走，空气越冷，硫磺味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冽的气息，和玄铁矿的冰凉感很像。
走了约莫十几步，洞道忽然开阔起来，眼前出现一个不大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个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上嵌着一块篮球大的玄铁矿，银纹在黑暗里流淌，像活的一样。
而在石台旁边，还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看着有些年头了。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走上前摸了摸那块大玄铁矿，指尖刚触到矿石，怀里的碎瓷片就烫得惊人，脑子里的文字疯狂涌出来：“玄铁之心，聚水之精，麒麟得之，可化火毒，凝真身……”
他顾不上细看文字，赶紧抱起那块玄铁矿——比想象中轻得多，像抱着一块冰。
然后他拿起那个铁盒，盒子没锁，一掰就开了。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封面上写着三个字：《淬体诀》。
林默愣了愣，翻开小册子，里面是用毛笔写的字迹，笔画苍劲，记载的是一种炼体的法门，看起来不算高深，却异常扎实，讲究的是“以力炼体，以气养身”，和他之前劈柴时无意间契合的力道有些相似。
“这是……给杂役练的？”林默心里嘀咕，这法门看着不像是大宗门的高深功法，倒像是给底层弟子打基础用的。
他把小册子塞进怀里，抱着玄铁矿往洞外走。
刚钻出洞口，就看见白鹿焦躁地在原地打转，一见他出来，立刻冲过来，用脑袋蹭着他怀里的玄铁矿，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别急，这东西能救你。”林默把玄铁矿放在地上，看着白鹿迫不及待地低下头，用舌头舔舐矿石表面的银纹。
随着它的舔舐，玄铁矿上的银纹渐渐变淡，而白鹿的身上慢慢浮起一层淡蓝色的光晕，光晕里，它瘦骨嶙峋的身体似乎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脖颈下的鳞片隐隐发亮。
林默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玄水麒麟的力量？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兽吼，比之前听到的任何一次都要近，震得树叶哗哗作响。
白鹿的身体猛地一僵，蓝色光晕瞬间消失，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林默也握紧了铁铲，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那声音……像是墨麟豹！
他回头看了看矿洞，又看了看地上的玄铁矿和焦躁的白鹿，咬了咬牙：“走！先离开这儿！”
他想抱起玄铁矿，却发现刚才还很轻的矿石，此刻竟重得像块千斤巨石，怎么也抱不动。
“该死！”林默急得满头大汗，远处的兽吼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树枝被撞断的声音。
白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玄铁矿，忽然做出一个让林默震惊的举动——它低下头，用额头抵住玄铁矿，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
随着嘶鸣，玄铁矿上最后的银纹全部涌入它的体内，矿石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像块普通的石头。而白鹿的身体猛地涨大了一圈，原本瘦骨嶙峋的身躯变得饱满起来，皮毛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蓝色，脖颈下的鳞片清晰可见，不再是之前那副病怏怏的样子。
“这是……”林默惊得说不出话。
白鹿甩了甩头，用脑袋示意他赶紧走，然后转身朝着兽吼传来的方向冲去，速度快得像一道蓝色的闪电。
“喂！”林默想叫住它，却已经来不及了。
远处传来墨麟豹的怒吼和白鹿的嘶鸣，还有激烈的打斗声，听得他心都揪紧了。
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忙，留在这里只会拖后腿。咬了咬牙，他最后看了一眼矿洞，把那本《淬体诀》揣紧，转身朝着来时的路狂奔。
他不知道白鹿能不能打赢墨麟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回到杂役院，他只知道，必须跑。
身后的打斗声渐渐远去，林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摔了好几跤，膝盖和手肘都磨破了，却不敢停下。
直到跑出后山，看见杂役院的茅草屋顶，他才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阳光刺眼，远处演武场的练剑声隐约传来，一切都和平时一样。
可林默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碎瓷片和《淬体诀》，又回头望了望后山的方向，心里空落落的。
白鹿……还能回来吗？
刘管事的期限快到了，他该怎么交代？
他躺在地上，望着青云宗云雾缭绕的主峰，第一次觉得，这顶级宗门的天，不仅遥远，还藏着这么多他看不懂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