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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苏美尔神界最核心、最宏伟的神王殿前,最后的防线正在仓促集结。月神南纳,这位平日里更常与清辉、宁静为伴的神明,此刻却不得不披上战甲,手持月牙状的神弓,试图将那些被钢铁洪流击溃、士气低迷的残兵败将重新组织起来。

他的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与无力。就在刚才,他拼尽全力拍打神殿大门,声嘶力竭地警告内部的马尔杜克、埃阿和恩利尔,大敌已至,兵临城下!然而,那扇象征着神界最高权力、由星辰金铸造的巨门依旧紧闭,里面甚至连一丝回应的神念波动都没有传出。南纳几乎能想象到,那三位主神定然是认为他仍在为女儿失踪之事胡搅蛮缠,甚至可能布下了隔音结界,彻底隔绝了外界的“杂音”。

“该死!”南纳心中暗骂,却又无可奈何。他只能依靠自己,尽可能地将队伍组织起来,哪怕只能拖延片刻,也要撑到神殿内的三位意识到这不是玩笑,而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激发起神兵们残存的勇气:“稳住!为了神界的荣耀!为了神王陛下!结成防御神阵!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轻易亵渎神王殿!”

然而,回应他的,大多是惊恐茫然的眼神和瑟瑟发抖的身躯。许多年轻的神兵,自诞生以来就享受着神界的和平与尊荣,何曾见过如此可怕的阵仗?那支沉默推进的钢铁军团,以及前方那个如同噩梦般的黑色巨神,早已摧毁了他们的战斗意志。所谓的防御阵型,在南纳眼中看来,也是漏洞百出,形同虚设。

就在南纳几乎要绝望之际,大地传来了愈发清晰、也愈发沉重的震动。那震动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撼人心魄的韵律,仿佛巨人的心跳,每一步都踩在神界法则的节点上,让整个空间都随之震颤。

南纳猛地抬起头,望向神界大道尽头扬起的漫天烟尘。

然后,他看到了。

首先穿透烟尘的,是一只巨大的、覆盖着黑色装甲的脚掌,重重踏在神界特有的琉璃地面上,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紧接着,是另一只。

随后,烟尘稍稍散去,更多的细节映入南纳以及所有残存神兵的眼帘:

是手臂。粗壮得如同山岳支柱,覆盖着哑光黑色的厚重装甲,肘部关节处有金色的护具包裹,线条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仅仅是静止垂落,就仿佛能轻易捏碎星辰。

是肩膀。肩甲异常宽大,如同两座微缩的山峦,同样是深邃的黑色,边缘镶嵌着锐利的金色纹路装饰,显得无比厚重、坚固,仿佛能扛起整个世界的重量。

是胸膛。宽阔的胸甲中央,一个醒目的、如同闪电般的红色V形标志熠熠生辉。V形标志的中心,镶嵌着一个金色的圆形边框,边框内,是一颗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脉动的红色圆形宝石,宝石中心,是一个锐利无比的、散发着无尽威严的字母——“Z”!

最后,是那张巨大的脸孔。头盔造型威严而狰狞,两侧有着尖锐向上的金色巨角,面部装甲线条分明,如同刀削斧劈,一双巨大的光学镜散发着冰冷的红色光芒,如同两颗微缩的恒星,俯视着眼前渺小的神界防线。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自带一种裁决万物、掌控生死的绝对威严。

魔神凯撒!

它的整个身躯仿佛浑然天成,黑与金的配色在神界的光辉下流淌着金属特有的冷冽光泽,屹立在那里,不像是一台机械造物,更像是一尊从太古神话中走出的、司掌战争与毁灭的古老神只!一座无法逾越的、横亘在天地之间的黑金色城墙!

它手中那柄比其身躯更为巨大的凯撒神剑,只是随意地拖曳着,剑锋划过地面,留下的不是痕迹,而是法则被强行撕裂的、细微的空间裂缝!其中蕴含的威能,让南纳这位古老月神都感到灵魂颤栗,他敢发誓,这柄剑的恐怖,远超他漫长神生中所见过的任何一件神器,包括马尔杜克那把击败提亚马特的“马尔杜克”之斧!

然而,最让南纳感到矛盾和恐惧的是,这尊巨神散发出的气息,虽然磅礴、威严、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却并非邪恶、混乱或纯粹的毁灭欲望。相反,在那无尽的威严之下,南纳隐约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仁慈”?一种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对渺小生灵的某种……克制?没错,无论这尊巨神的外貌如何令人望而生畏,它带给南纳最本质的感觉,并非恶魔,而是一尊真正的、拥有无上力量且保持着理智的——神!

而当南纳的目光越过魔神凯撒,看向其身后那支沉默的钢铁大军时,另一种寒意从心底升起。十万螺旋士兵,步伐完全一致,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个整体。没有喧哗,没有混乱,只有金属摩擦的低沉轰鸣和能量流动的嗡鸣。这种绝对的纪律性和统一性,是散漫惯了、各自为战的苏美尔神界军队根本无法想象的。南纳甚至无法理解,究竟是怎样的训练和意志,才能打造出如此可怕的军队。

他再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这些惊慌失措、阵型散乱的神兵神将,一股巨大的悲哀和绝望涌上心头。自从遥远的创世之战后,苏美尔神界承平日久,新生的神明们早已忘记了战争的残酷,习惯了养尊处优,战斗力与眼前这支钢铁之师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完了……”南纳在心中哀叹,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预感:即便是神王马尔杜克亲自出战,面对这尊黑金巨神,恐怕也……毫无胜算。这尊巨神和当年的提亚马特,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提亚马特是创世之母,力量源于生命与创造,而眼前这位,它的力量本质,更像是纯粹的“力量”本身,是秩序与毁灭的终极体现!

一瞬间,南纳的眼前仿佛闪过了走马灯。他想起了自己并不算波澜壮阔的神生,想起了被迫与冥界绑定的长女埃列什基伽勒,想起了被他宠坏、却也因此活泼张扬的次女伊什塔尔……“艾蕾……伊什塔尔……我的女儿们……”他心中充满了苦涩的思念,“幸好……幸好你们不见了……千万不要回来……现在的神界……太危险了……”

但下一刻,南纳猛地甩了甩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决绝。他不能放弃!作为月神,作为神界的一员,他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要为谈判争取一个机会!为神界争取一线生机!这支军队至今未开杀戒,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所有人!不许攻击!收起武器!”南纳突然用神力扩音,对身边的神兵下令。

“南纳大人!您这是……”副官惊愕地看着他。

“照做!”南纳厉声道,不容置疑。他深吸一口气,不顾身边众人惊疑不定的劝阻,周身绽放出清冷的月华神力,身体缓缓浮空而起。他尽可能地向上飞升,试图与那尊巨神的头部——那双巨大的明黄色光学镜齐平。

悬停在半空,直面那如同山岳般的威压,南纳感觉自己的神核都在颤抖。他强行压下恐惧,用尽可能平静和恭敬的语气,向着魔神凯撒的方向,发出了蕴含神力的精神波动:“尊贵的……未知的强大存在!我乃苏美尔神界月神南纳(辛)!恳请能与您的统帅对话!”

魔神凯撒驾驶舱内,陈银正悠闲地靠在座椅上,看着外面那个飞上来试图“平等对话”的月神。当听到对方自报家门“南纳”时,他眉毛一挑,乐了。

“哟呵?这不是我那位还没正式见面的老丈人之一吗?”陈银摸了摸下巴,想起了还在超银河大红莲号上,大概率正和艾蕾、安娜她们一起通过贾维斯的转播看戏的龙神丸(古代形态)。他心念一动,通过螺旋界认识系统,将一个通讯画面接到了龙神丸操控的螺旋士兵单位:“龙神丸,看见没?外面那个飞着的,挺帅的月神,就是你未来老丈人南纳,伊什塔尔她爹。”

画面里,古代形态的龙神丸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自然地端正了一下坐姿,面具下的眼神略显复杂。

不过,调侃归调侃,陈银可没忘记正事。今天的主角是他,目标是揍人。他通过魔神凯撒的外部扩音器,发出了经过处理、显得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如同滚滚雷声响彻神界上空:

“对话?可以。”

南纳心中一喜,看来有戏!

但陈银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吾今日至此,非为征服,亦非为毁灭。只为一人,讨还一笔旧债!”

“马尔杜克!还有当年参与围攻的埃阿、恩利尔!给我滚出来!”

陈银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尔等身为后辈神明,竟敢联手欺辱吾之母亲,将她镇压、剥夺权柄、放逐虚空!此等行径,天理难容!”

“今日,吾便要以牙还牙!让尔等也尝尝,被至亲之人目睹败北的滋味!为吾母提亚马特,讨回公道!”

南纳听到“提亚马特”四个字,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雷霆劈中!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晃了晃,差点从空中栽下去。

提……提亚马特?!这位恐怖存在的母亲……是那位创世母神?!这怎么可能?!提亚马特不是已经被打倒了无数年,甚至被“人理”打成了必须清除的“兽(beast)”吗?她的孩子,那些十一魔兽,不是早就被消灭干净了吗?怎么可能还有子嗣存留?而且……还是一个强大到如此匪夷所思地步的子嗣?!难道……是第十二魔兽?可提亚马特被封印在虚数之海,那种状态下怎么可能孕育出新的、甚至比她全盛时期还强的后代?!

无数疑问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南纳。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地试图挽回:“尊……尊驾……这……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提亚马特女神之事,乃是……乃是关乎世界存续的无奈之举……或许……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未必需要兵戎相见……”

驾驶舱里的陈银嗤笑一声,魔神凯撒的面部光学镜红光一闪,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戏谑:“误会?和解?”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变得“和蔼”可亲,但说出的内容却让南纳如坠冰窟:

“看在你是我‘老丈人’的份上,赶紧带着你的人让开。否则,我不介意在教训马尔杜克之前,先活动活动筋骨。”

老……老丈人?!

这个极具凡间烟火气的称呼,如同第二道惊雷,再次把南纳劈得外焦里嫩!他整个人都傻掉了,大脑一片空白。老丈人?他叫我老丈人?!难道说……难道说……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在眼前这离谱现实中唯一合理的解释浮现在他脑海中:自己的女儿……艾蕾或者伊什塔尔……和这位提亚马特之子……谈了恋爱?!那冥界的消失……难道也是这位“女婿”为了带走女儿(们)而干的?!我的乖女儿啊!你们……你们这到底是给为父招惹来了一个什么样的“好女婿”啊!!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现实的压力,让南纳最后一丝抵抗意志也彻底崩溃了。他颓然地挥了挥手,对着下方茫然无措的神兵们,用尽最后力气喊道:“……让……让开吧……都把路让开……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他自己也失魂落魄地降落到地面,默默地退到了一旁,为那黑金色的钢铁洪流,让开了通往神王殿的最后道路。他知道,神界的天空,今天注定要变色了。而他,只能作为一个无奈的旁观者,或许还要庆幸……自己的女儿们,阴差阳错地,找到了一个如此……“可靠”的依靠?尽管这依靠来的方式,实在是太过惊悚了一点。

南纳望着那尊迈动步伐,地动山摇般走向神王殿的巨神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充满复杂情绪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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