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劲羽却死死抓住她的衣袖：“不......是记忆......在回来......”他断断续续地说，“阿史那.......每天给我喝的药........停下来就会......”
梅子溪突然明白了：“所以每次你出现记忆闪回，他就给你灌药压制？”
林劲羽艰难地点头，冷汗浸透了里衣：“现在......没有药.......记忆全涌出来了.......”他的手指深深掐入太阳穴，“丰达谷城边关.......伏击.......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军路线......”
“是谁？”梅子溪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林劲羽，看着我，是谁背叛了我们？”
林劲羽的眼中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张意想不到的脸上。他倒抽一口冷气：“不可能.......”
“是谁？”
“监军......太监.......柳......”话未说完，他再次昏死过去。
梅子溪如坠冰窟。柳公公——当今圣上最宠信的太监，三年前被派往丰达谷城边关任监军。如果连他都牵扯其中......
军医匆匆赶来，为林劲羽施针灌药。梅子溪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铜令牌边缘的凹痕。事情远比她想象的复杂得多。
朝中主和派、匈奴、阿史那商队，现在连内廷太监都牵扯进来。而这一切的核心，就是躺在榻上生死未卜的林劲羽。
“梅检校。”赵猛在帐外唤她，“队伍集结完毕。”
梅子溪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林劲羽，弯腰在他耳边轻声道：“等我回来。”
转身时，她的眼神已变得锐利如刀。无论幕后黑手是谁，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林劲羽。
五百黑旗军铁骑在暮色中疾驰，马蹄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梅子溪冲在最前方，腰间除了短剑，还多了一把林劲羽的佩刀——那是赵猛坚持让她带上的。
“大都护的刀有煞气，能辟邪。”赵猛如是说。
距离魔鬼城还有十里时，前方斥候突然发回警讯。梅子溪抬手止住队伍，独自策马上前查看。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
魔鬼城入口处，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全是吐蕃装束。而在尸堆中央，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拄刀而立，玄色战袍被血浸透，却仍挺直如松。
“林劲羽！”梅子溪失声喊道，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
那人缓缓转身，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微笑：“来得.......太慢了......”
梅子溪冲到他面前，想碰又不敢碰：“你怎么......军医说你......”
“骗过军医.......不难......”林劲羽咳出一口血，“我知道.......你会来.......这里.......”
原来他是假装昏迷，等梅子溪离开后就强行起身，抄近路先一步赶到密道入口。梅子溪又气又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不要命了？”
“这条命.......三年前就该没了.......”林劲羽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的黑旗军，“赵猛......带人.......封锁密道.......我和梅检校...有话说.......”
待众人散开执行命令，林劲羽终于支撑不住，踉跄了一下。梅子溪急忙扶住他，感受到他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柳公公...是匈奴间谍.......”他凑在她耳边，气若游丝，“三年前......就是他......把我们的行军路线......”
“别说了！”梅子溪打断他，“这些等回去再......”
“来不及了......”林劲羽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这些年......我假装失忆........收集的证据......阿史那.......杜如海......柳公公......全在里面.......”
梅子溪接过油布包，发现它被鲜血浸透了一角：“你.......”
“听我说完。”林劲羽死死抓住她的手，“朝中主和派......已经和匈奴王子......达成协议.......割让河西四州.......换取.......”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化作一阵剧烈的咳嗽。梅子溪这才注意到，他腹部的衣衫有一大片暗色痕迹——不是别人的血，是他自己的。
“你受伤了！”她慌乱地掀开他的衣袍，倒抽一口冷气。一道狰狞的刀伤横贯腹部，看样子已经简单包扎过，但仍在渗血。
“小伤.......”林劲羽勉强笑了笑，“比起三年前.......差远了.......”
梅子溪手忙脚乱地为他重新包扎，眼泪终于决堤而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拼命.......”
林劲羽的手突然抚上她的脸，拇指擦去泪水：“因为......你哭了.......”
简单五个字，让梅子溪的呼吸为之一滞。当年在军营，每当她因训练太苦而偷偷落泪时，林劲羽总会无奈地说：“别哭，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坚持住，”她哽咽着扶起他，“我们回营找军医......”
林劲羽却摇摇头，指向魔鬼城深处：“先......完成......任务......密道......就在......”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梅子溪警觉地抬头，看见一队匈奴骑兵正向这边冲来，为首的正是阿史那！
“是他......”林劲羽的瞳孔骤然收缩，“持铃者.......”
阿史那也发现了他们，狞笑着举起一个金铃铛。清脆的铃声在荒漠中回荡，林劲羽立刻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林劲羽！”梅子溪紧紧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别听那声音！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