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那个自称“岩”的可怜人,李慕云像条滑溜的泥鳅,在昏暗曲折的地下通道里穿行。他脑海中回忆着岩的描述,结合自己之前在血海遗迹中晃荡时的方位感,大致判断出“古神陨坑”边缘的方向。
“净源”所在的这片区域,似乎是血海中难得的“净土”,但范围不大,如同污浊海洋里的一座孤岛。离开这片区域,那熟悉的、令人心烦意乱的“血嚎”便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伴随着更加浓郁的血腥气和混乱的能量波动。
李慕云将混沌之力运转到极致,一边抵御着环境侵蚀,一边将气息完美融入周围。他走得小心翼翼,尽量避开能量波动异常剧烈或者地形过于开阔的地方,专挑阴影、裂缝和残骸堆积处潜行。
路上,他遭遇了几波血海中的“土着居民”。
有一次,他路过一片咕嘟咕嘟冒着暗红气泡的泥沼时,七八条手臂粗细、通体暗红、长满吸盘的“血沼蠕虫”突然从泥里弹射出来,张开花瓣状的、布满细密利齿的口器朝他咬来。李慕云吓了一跳,连忙甩出几道混沌指风,将靠近的几条虫子打飞,然后头也不回地加速溜走,身后传来虫子们愤怒的嘶嘶声和泥沼翻腾的声音。
还有一次,他在穿过一片由巨大神魔肋骨构成的“骨林”时,惊动了一群栖息在肋骨空洞里的“血喙骨鸦”。这些乌鸦个头不大,但鸟喙锋利如刀,眼睛赤红,成群结队扑来时如同一片黑红色的死亡风暴。李慕云可不想跟这些难缠又恶心的扁毛畜生纠缠,直接祭出黑铃铛,轻轻一晃。
叮铃!
清脆的铃音带着净化意韵扩散开,那些气势汹汹的骨鸦顿时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惊恐的啼叫,队形大乱,互相碰撞,不少直接晕头转向地撞在骨头上,摔得七荤八素。李慕云趁机一溜烟钻出了骨林,身后只留下一片混乱的鸦啼。
“这铃铛,还真是个宝贝,专克这些被污秽侵染的玩意儿。”李慕云美滋滋地摸了摸怀里的黑铃铛,对这意外得来的法宝越发满意。
靠着混沌之力的隐匿和黑铃铛的克制,加上他足够小心,一路有惊无险。随着不断前进,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变化。地面逐渐向上倾斜,血色的雾气变得稀薄了一些,但“血嚎”的强度却有增无减,仿佛靠近了某个“噪音源”。空气中开始出现一些细小的、扭曲的空间裂缝,散发着不稳定的波动,偶尔还有暗红色的电光一闪而过。
“快到边缘了?”李慕云精神一振,更加谨慎地收敛气息,攀上一处较高的、由坍塌建筑形成的乱石堆,朝着前方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血色的大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撕裂,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宽阔无比的巨大裂谷!裂谷对面,是朦朦胧胧、扭曲晃动的景象,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在看外面的世界,看不真切,但那边的气息明显与血海内部不同,少了那种极致的疯狂与污秽,多了一种……属于正常世界的“秩序”感。
裂谷的边缘犬牙交错,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缝和孔洞,有些裂缝中还在汩汩流淌着粘稠的血浆,有些孔洞里则喷吐着混乱的能量流。而在裂谷边缘的崖壁上,李慕云看到了让他瞳孔微缩的东西——人工开凿的栈道痕迹!虽然大部分已经崩毁腐朽,但依稀能看出曾经的规模和走向。还有一些残破的、仿佛哨塔或堡垒基座的石质建筑,零星分布在险要处,如今都已成了废墟,爬满了暗红色的苔藓和扭曲的藤蔓。
“这里……曾经是防线?或者出入口?”李慕云心中猜测。看来在很久以前,这片裂谷就是“古神血海”与外界的分界线,有人曾在此驻守、防御血海中的怪物,也可能控制着进出的通道。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和血海力量的侵蚀,一切都已荒废。
他的目光仔细扫过裂谷边缘,寻找着可能存在的、相对稳定的裂缝或者通道。很快,他注意到了几处疑似“通道”的地方。
一处位于裂谷中段,那里有一个相对平缓的斜坡延伸向下,斜坡尽头没入裂谷深处的血雾中,看不清具体通向哪里,但斜坡表面有明显的、被经常踩踏或拖拽形成的痕迹,而且斜坡两侧的崖壁上,残留着一些加固用的金属构件早已锈蚀不堪。
另一处则在更远的侧方,那里有一个巨大的、仿佛被暴力轰开的山洞,洞口幽深,内部隐隐有规律的能量波动传出,不像是天然形成,倒像是某种阵法或禁制残留的波动。
还有一处,就在李慕云藏身的乱石堆下方不远,崖壁上有一道狭窄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竖直裂缝,裂缝深处隐约有微弱的气流流动,似乎是通往某条内部通道。
“选哪条呢?”李慕云摸着下巴,陷入选择困难。斜坡那条痕迹明显,可能经常有东西上下,比较危险,但也可能直通外界。山洞那条有能量波动,说不定是上古遗留的传送阵或封印节点,吉凶难料。裂缝那条最隐蔽,但里面情况未知。
就在他权衡利弊时,忽然,一阵轻微的、仿佛金属摩擦岩石的声音,从斜坡方向传来!
李慕云立刻伏低身子,凝神望去。
只见斜坡上,缓缓走上来几个身影!
那是三个“人形”生物,但明显不正常。它们身上穿着破烂不堪、式样古老的皮甲或金属甲片,手持锈蚀的兵器,动作僵硬而缓慢。它们的皮肤呈暗红色,布满皲裂和脓疮,五官扭曲模糊,眼中燃烧着浑浊的、疯狂的红光。走路时,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死气和血海污秽。
“血骸守卫?”李慕云脑中闪过岩提到过的词。据说在血海边缘和一些重要遗迹附近,游荡着这些被污染异化、失去神智、只剩下杀戮和守卫本能的上古生灵残骸。它们实力不等,弱的可能只有筑基、金丹层次,强的甚至能达到化神、炼虚,而且往往成群结队,不知疼痛,极为难缠。
这三个血骸守卫,散发的气息大约在元婴期左右,不算太强,但李慕云不想打草惊蛇。他屏住呼吸,静静看着它们。
三个血骸守卫走上斜坡顶端,在边缘处僵硬地转了几圈,用那浑浊的红眼扫视着裂谷对面,又低头看了看斜坡下方,然后便如同完成了某种固定的巡逻程序,又迈着僵硬的步伐,沿着崖壁上一条几近磨灭的小径,朝着山洞那个方向缓缓走去,最终消失在山洞旁的阴影里。
“巡逻路线?它们是从山洞里出来的?那山洞是它们的巢穴?还是说,山洞里有通往血海内部其他地方的通道?”李慕云若有所思。
等血骸守卫走远,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三条可能的通道。
“斜坡痕迹明显,有守卫巡逻,可能直通外界,但风险高。”
“山洞有能量波动,可能是巢穴或传送点,守卫从那里出来,里面情况复杂。”
“裂缝隐蔽,但未知。”
李慕云眼珠转了转,一个主意冒上心头。
他决定,先去那条竖直裂缝探探!如果裂缝里面是死路,或者太危险,再考虑另外两条。而且,他可以利用裂缝的隐蔽性,观察一下斜坡和山洞的情况。
说干就干。他悄无声息地从乱石堆上滑下,如同一片落叶,飘落到那道竖直裂缝前。
裂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里面黑暗幽深,有微弱的气流从下往上吹出,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和尘土味。李慕云侧耳倾听片刻,又用神念小心探查,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危险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侧身挤了进去。
裂缝内部起初很狭窄,岩壁粗糙冰冷。向下走了约莫十几丈,裂缝开始变宽,并且出现了一个转折,变成了一条水平向前的天然甬道。甬道内依旧昏暗,但前方隐约有微弱的光亮。
李慕云更加小心,收敛所有气息,如同影子般贴着岩壁向前移动。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甬道到了尽头,连接着一个不大的天然岩腔。岩腔另一头,有一个不规则的洞口,光亮和隐约的嘈杂声,正是从那个洞口传来!
李慕云心中一动,蹑手蹑脚地靠近那个洞口,躲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后,小心翼翼地朝外望去。
这一看,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洞口外,竟然是一个巨大的、仿佛被掏空山腹形成的洞窟!洞窟顶部有裂缝透下天光,照亮了下方。
而洞窟内的景象,让李慕云头皮发麻!
只见洞窟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暗红色的、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的“肉瘤”,肉瘤表面布满了粗大的血管和不断开合的小孔,散发着浓郁的污秽血能和疯狂意念。无数条粗细细的、粘稠的血色“脐带”从肉瘤中延伸出来,连接着洞窟各处——有的连接着岩壁上一个个如同蜂巢般的洞穴,有的连接着地面上堆积如山的白骨和残骸,更多的则是延伸向洞窟深处,没入黑暗,不知去向。
而在那些“脐带”之间,在洞窟各处,密密麻麻地活动着大量的血骸守卫!数量之多,远超李慕云的想象,怕是不下数百!它们有的如同刚才那三个一样在僵硬巡逻,有的则如同行尸走肉般在洞窟内漫无目的地游荡,还有的则围在一些较大的白骨堆旁,用锈蚀的兵器机械地劈砍着骨头,仿佛在“收集”什么。洞窟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和一种诡异的、如同无数人低语般的嗡鸣声。
“我的天……这是血骸守卫的老巢?还是……生产它们的‘母巢’?”李慕云只觉得背脊发凉。这鬼地方,比想象中危险太多了!那巨大的肉瘤,给他一种极其不祥的感觉,其散发的威压,甚至隐隐超过了之前遇到的那“血肉聚合体”!
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被这数百血骸守卫发现,再加上那个诡异的肉瘤,绝对是有死无生!
他立刻缩回头,连大气都不敢喘,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这裂缝根本不是出路,是通往怪物窝的捷径!
他小心翼翼地转身,准备原路返回。然而,就在他刚刚挪动脚步时——
“吼——!!!”
一声低沉、暴戾、充满了无尽痛苦的咆哮,陡然从洞窟深处传来!紧接着,整个洞窟都剧烈震动起来!那巨大的肉瘤疯狂搏动,延伸出的“脐带”如同受惊的蛇群般狂舞!
所有血骸守卫同时停下了动作,齐齐转向洞窟深处,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
李慕云脸色大变,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来时的裂缝冲去!
他刚冲进裂缝,就听到身后洞口方向,传来了沉重而密集的脚步声,以及兵器拖拽地面的刺耳声响——大量的血骸守卫,似乎被那声咆哮惊动,正朝着洞口这边涌来!
“真是倒了血霉!”李慕云心中暗骂,脚下生风,在狭窄的裂缝中玩命狂奔!
身后,那令人心悸的咆哮和怪物涌动的声响,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