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场那充满了吃瓜气息的、雷鸣般的掌声中，顾言澈，就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一步一步地，被“请”上了舞台。
他的大脑，直到现在，还处于一种宕机后的、嗡嗡作响的空白状态。
手里的那份演讲稿，被他下意识地攥得死紧，纸张的边缘，都已经因为手心的冷汗而变得潮湿、卷曲。
他到底，是怎么上来的？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那束该死的追光灯打在他身上时，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腹稿，所有的“正义演说”，都在瞬间，被蒸发得一干二净。
他像一个赤身裸体的人，被猛地推到了一个万众瞩目的广场中央，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充满了探究与戏谑的目光。
舞台上，林晚，正举着麦克风，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于“圣洁”的、充满了感激的笑容。
她看着被两位礼仪小姐“搀扶”上台的、脸色比锅底还黑的顾言澈，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顾总，欢迎您！欢迎您莅临我们‘冤种一家亲’的年度盛典！”
她热情地，给了顾言澈一个……空气拥抱。
顾言澈僵硬地，躲开了。
林晚也毫不尴尬，她转向台下，用一种即将揭晓奥斯卡最佳影片般的、庄严肃穆的语气，高声宣布：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各位亲爱的冤种们！”
“现在，我宣布——”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将悬念，拉到了满值！
“‘晚月文化’首届年度盛典，年度最高荣誉大奖——”
“‘最佳推广大使’奖的获得者，就是——”
她猛地一转身，伸出手臂，以一个极其夸张的姿势，指向了身旁，那如同石化了一般的顾言澈！
“我们最敬爱的……顾氏集团总裁，顾言澈先生——！”
话音刚落！
“砰！砰！砰！”
舞台两侧的礼花筒，瞬间喷射出漫天的金色亮片！
激昂的、充满了史诗感的、堪比“感动中国十大人物”颁奖典礼的bGm，再次，响彻全场！
台下，先是陷入了长达三秒的、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懵了。
最佳……推广大使？
顾言澈？
那个前段时间，还在网上公开炮轰“晚月文化”，扬言要“重塑市场审美”的顾言澈？
那个被“晚月文化”反手注册了商标，聘为“首席名誉监督员”的“低俗教父”顾言澈？
这……这是什么离谱的剧情？！
然而，短暂的寂静之后，紧接着，便爆发出了一阵，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响亮、都要疯狂、都要……充满了恍然大悟和幸灾乐祸的，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尖叫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草！神tm最佳推广大使！我懂了！我彻底懂了！”
“杀疯了！今晚这是要彻底杀疯了啊！”
“这已经不是杀人诛心了，这是把人的心挖出来，放在烧烤架上，一边刷油一边撒孜然啊！”
“顾总，挺住！我们与你同在（并笑出了声）！”
在这片充满了欢乐气息的掌声中，顾言澈，彻底，石化了。
他站在舞台中央，沐浴着漫天飞舞的金色亮片，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掌声和背景音乐。
他的大脑，像一台被灌入了无数病毒的电脑，彻底，死机了。
最佳……推广……大使？
这四个字，像四个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这跟他预想的剧本，完全，是两个次元的东西！
在他的剧本里，他应该是那个手持正义之剑，当众揭露女巫真面目的英勇骑士！
而现在，他却成了那个，被女巫亲自戴上“荣誉”桂冠，当众表彰的……首席小丑？！
就在他彻底陷入自我怀疑，开始思考“我是不是真的失忆了”这个哲学问题的时候——
舞台后方那块巨大的LEd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一段精心剪辑的视频，开始播放。
视频的开头，画面，有些晃动。
场景，是一家装修奢华的高档商场。
屏幕上，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林晚，她正拿着一件镶满了铆钉和亮片的浮夸外套，一脸“嫌弃”地，往另一个身影身上套。
另一个，正是苏晓晓，她正一脸“委屈”地，拉着衣角，弱小，可怜，又无助。
紧接着，画面一转！
一个英挺的身影，如神兵天降般，冲入镜头！
他一把将苏晓晓护在身后，用冰冷的眼神，怒视着林晚！
那个人，正是，顾言澈！
画外音，在此刻，缓缓响起。
那是一个，温柔、磁性、充满了故事感的、堪比央视纪录片《大国工匠》的旁白声（由苏晓晓友情配音）：
“总有这样一些人，他们，默默付出，不求回报。”
激昂的音乐，随之响起！
“在‘晚月文化’，这个年轻品牌，还处于萌芽阶段，不为人知的时候，是他，第一个，发现了我们的闪光点。”
屏幕上，顾言澈正用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对林晚，说出那句经典的台词：“林晚，我没想到你这么恶毒！”
旁白声，充满了感激与崇敬：
“他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向我们，表达了他的‘批评’与‘鞭策’。这份‘恶毒’的评价，像一声警钟，时刻提醒着我们，要保持谦卑，戒骄戒躁。”
画面继续。
顾言澈，正温柔地，对苏晓晓说：“别怕，有我在。这家商场，你喜欢什么，随便挑，我买单。”
旁白声，变得无比动容：
“他用最慷慨的胸怀，为我们，送来了第一笔，堪称‘雪中送炭’的……天使投资。虽然，这份投资，最后，因为一场小小的意外（一杯奶茶），而产生了一些波折。”
屏幕上，恰到好处地，切入了顾言澈那件价值六位数的白色西装上，那片巨大的、触目惊心的奶茶渍的特写镜头。
台下，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天动地的爆笑声！
顾言澈，站在舞台上，看着屏幕上，自己那一幕幕不堪回首的“黑历史”，被用一种如此光明正大、如此一本正经、如此颠倒黑白的方式，重新包装、解读……
他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一片空白。
他第一次，开始，发自内心地，怀疑……
自己，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难道……难道当初我做那些事，真的是为了……帮助她们？
难道我，其实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商业活菩萨？
我……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