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后的阳光格外刺眼，操场的塑胶跑道被晒得发烫，踩上去软软的，像踩在熟透的棉花上，和温景然记忆里硌脚的土路截然不同。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体育委员扯着嗓子喊“立正”，声音被热风卷着，散在操场上空。
温景然站在队伍末尾，手心直冒汗。林晓雨在她旁边，兴奋地搓着手：“太好了，这节是体育课！我们体育老师超好玩的，就是有点凶。”
“凶？”温景然心里咯噔一下。她不怕先生讲课，不怕算复杂的算术，却对这种需要动手动脚的“课”莫名发怵。在温家时，她学的是插花、抚琴，最多跟着父亲练几套强身健体的太极，哪见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要做些“蹦蹦跳跳”的事？
“也不算凶，就是对动作要求严。”林晓雨拍了拍她的胳膊，“别怕，就是学广播体操，很简单的。”
简单？温景然看着前面的同学踮脚、弯腰、伸展手臂，动作流畅得像风吹杨柳，心里更没底了。她连走路都偶尔顺拐，更别说这种需要全身配合的“操”了。
体育老师是个皮肤黝黑的壮汉，穿着红色运动服，嗓门比操场的喇叭还响。他吹了声哨子，队伍瞬间安静下来。“今天我们学第三套广播体操，‘舞动青春’！”他手里拿着个哨子，边说边比划，“先看我示范，第一节，原地踏步！”
哨声“嘀——”地响起，老师的脚步踏得又稳又齐，手臂前后摆动，幅度均匀，像台精准的机器。“一二一！一二一！”他喊着口令，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麻。
“都看清楚了？现在跟着我做！”
温景然深吸一口气，跟着队伍抬起脚。可她的节奏总慢半拍，别人抬左脚，她抬右脚；别人摆左手，她摆右手，活像个提线木偶，动作僵硬得可笑。旁边的林晓雨察觉到了，用胳膊肘悄悄碰了碰她：“左、左！”
她慌忙换脚，却差点绊倒自己，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还好队伍人多，没人注意到她的窘迫。
“第二节，扩胸运动！”老师的口令像惊雷，“预备——起！”
学生们齐刷刷地展开双臂，掌心相对，再用力向后扩胸，动作整齐划一，带着股青春的朝气。温景然学着样子展开手臂，可肩膀像被胶水粘住了似的，怎么也打不开。好不容易勉强扩开，却忘了脚下的动作，顺拐着往前走了两步，引得旁边几个男生“噗嗤”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认真点！”老师瞪了那几个男生一眼，目光扫过队伍，最终落在动作最不协调的温景然身上，“那个穿蓝白校服的女生，出列！”
温景然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像有面鼓在胸腔里咚咚直敲。她僵硬地走出队伍，站在所有人面前，阳光直射在脸上，刺得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周围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你刚才没认真看？”老师皱着眉，“再做一遍扩胸运动，我看看。”
温景然咬着唇，指尖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老师刚才的动作，试着展开手臂——可肩膀像锈住了似的，刚抬到一半就僵住了。她想用力，胳膊却不听使唤，反而像抽筋似的抖了起来。
“手臂打直！掌心相对！”老师的声音带着不耐烦，“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好？”
周围又响起低低的笑声，有人在窃窃私语，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却让温景然的脸憋得通红，像熟透的番茄。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在温家时，她何曾这样当众出错过？先生总说她“仪态万方”，可到了这里，她连最基本的抬手、扩胸都做不好。
“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慢慢打开。”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队伍里传来，很低，却清晰地钻进温景然耳朵里。是陆星辞。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按照提示，左手在上，右手在下，试着展开手臂。这一次，肩膀好像没那么僵硬了，虽然还是有些别扭，却总算做出了个大概的样子。
“对，就这样，幅度再大一点！”老师的语气缓和了些，“记住，广播体操讲究的是舒展，别缩手缩脚的！”
温景然点点头，跟着老师的口令，慢慢重复着动作。陆星辞的提示像根救命稻草，让她不至于完全手足无措。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点鼓励，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归队吧，好好看着别人怎么做。”老师挥挥手，没再为难她。
温景然如蒙大赦地跑回队伍，心脏还在狂跳，后背的汗把校服都浸湿了。林晓雨赶紧递过来一张纸巾：“擦擦汗，没事的，我们班好多人刚开始学都这样，王浩上次把跳跃运动做成了僵尸跳，比你好笑多了！”
温景然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忍不住往陆星辞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站在五班的队伍里，刚好和她对视。他冲她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里没有嘲笑，只有淡淡的安抚，像阵清风，吹散了她心头的燥热。
接下来的“踢腿运动”“体转运动”，温景然学得格外认真。她盯着前面同学的背影，努力模仿他们的动作，偶尔跟不上节奏时，总能听到陆星辞不动声色的提示——“抬右腿”“向右转”“手抬高”。他的声音像个隐形的坐标，让她在混乱的节奏里找到了一点章法。
最让她头疼的是“跳跃运动”。老师喊着“一、二、三、四”，学生们跟着蹦跳，手脚配合着摆动，像群欢快的小鹿。可温景然一蹦就乱了套，手脚总是同手同脚，跳起来像只笨拙的企鹅，引得队伍里笑声不断。
她索性不跳了，站在原地，看着别人蹦蹦跳跳，心里既羡慕又沮丧。原来，融入一个新环境，不仅仅是听懂课、认识人，连这样简单的运动，都需要从头学起。
【系统提示：触发任务“学会广播体操第一节（原地踏步）”。】
【任务要求：在24小时内掌握原地踏步的动作要领，做到节奏准确、动作协调。】
【任务奖励：“肢体协调性提升”，助力更快适应肢体活动。】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时，温景然愣了一下，随即握紧了拳头。是呀，不会可以学，就像学数学、学写字一样，总有一天能学会的。
体育课结束时，温景然感觉自己的腿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发沉。林晓雨扶着她往教学楼走，嘴里还在抱怨：“这广播体操也太难了，还不如让我们自由活动呢！”
陆星辞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手里拿着两瓶水，递过来一瓶：“喝点水，补充体力。”
温景然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些疲惫。“谢谢你，刚才……”
“举手之劳。”陆星辞打断她，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放学后别急着走，我带你去操场再练练。”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陆星辞的语气很坚持，“总不能下次体育课，你还被老师叫出去单独示范吧？”
温景然被说中了心事，脸颊又红了，只能点点头：“那……好吧。”
放学后，温景然跟着陆星辞来到操场。夕阳把跑道染成了金黄色，晚风带着点凉意，吹散了白天的燥热。陆星辞站在她对面，像个小老师似的：“先从原地踏步开始，我喊口令，你跟着做。”
“一二一！一二一！”
温景然跟着口令抬起脚，一开始还是有点顺拐，陆星辞就耐心地纠正：“左脚踏出去的时候，右手向前摆，对，就是这样……”他甚至放慢动作，一步一步地示范，让她看清楚手脚的配合。
他的耐心像温水，一点点融化了温景然的紧张。她跟着他的节奏，慢慢找到了感觉，脚步渐渐稳了，手臂的摆动也自然了些。
“不错，有进步。”陆星辞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再来试试扩胸运动。”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跑道上交叠在一起。陆星辞的声音、温景然略显笨拙的动作、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构成了一幅安静又温暖的画面。
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温景然吃过晚饭，想起系统任务，又跑到院子里练习。月光洒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白霜。她跟着记忆里的口令，一步一步地做着原地踏步，偶尔顺拐了，就停下来纠正，然后重新开始。
“小沅，你在跳什么舞呢？”奶奶端着晾好的衣服从屋里出来，看到她在院子里来回走，忍不住笑着问。
温景然的脸一红，停下脚步：“不是跳舞，是在学……广播体操。”
“广播体操？”奶奶听不懂，却还是笑着说，“看着挺精神的，多练练好，强身健体。”
“嗯！”温景然用力点头，心里忽然充满了干劲。
她重新迈开脚步，在月光下继续练习。虽然动作还是有点僵硬，却比下午在体育课上好多了。她知道，自己离“学会”还有很远的距离，但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她也能像其他同学一样，在操场上跳出流畅的广播体操。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院子里的花香。温景然看着天上的月亮，想起陆星辞下午耐心示范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或许，体育课也没那么可怕，那些看似“灾难”的瞬间，其实也是成长的一部分——就像她现在脚下的路，虽然磕磕绊绊，却在一点点向前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