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站的夜风带着点夏凉,吹得树梢沙沙响。李骁龙拎着行李刚走出出站口,无意间转头,正撞见苏晚低着头,月光落在她脸上,连耳尖都红透了,像颗刚从枝头摘下来的红苹果。
他脑子里突然蹦出《倒霉大叔的婚事》里常有福唱的调调,嘴一秃噜就唱了出来:“月光下,我把她仔细相看,只见她羞答答低头无言……”嗓门敞亮,带着点河南话的腔调,引得旁边几个旅客直笑。
苏晚猛地抬头,眼里像落了星子,又慌又恼地伸手捶他:“瞎唱啥呢!”指尖碰到他胳膊,却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转身就往路灯下走,步子快得像要躲开这月光。
李骁龙挠挠头,看着她的背影笑,刚才唱的时候没多想,这会儿倒觉得心里有点痒,像被红薯须子轻轻挠了下。他赶紧追上去,把手里的外套递过去:“夜里凉,披上。”
苏晚没接,却放慢了脚步。两人并肩走在路灯下,影子一会儿长一会儿短。李骁龙突然说:“刚才那调,我伯伯最爱唱,说这词写得实在。”苏晚“嗯”了一声,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却没再生气。
风卷着落叶飘过脚边,李骁龙看着她被月光染成银色的发梢,突然觉得这一路的风景,都没此刻她红着脸的样子好看。他没再说话,只是悄悄往她那边靠了靠,好像这样,就能把这月光里的甜,多留一会儿。
远处传来出租车的鸣笛声,苏晚突然抬头:“赶紧找地方住吧,明天还得赶路呢。”她的声音里还带着点羞,却没再躲开他的目光。李骁龙看着她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这月光下的相看,好像真的跟戏里唱的一样,有点不一样的味道了。
李骁龙拽着苏晚往巷子里钻,夜风里飘着羊肉汤的香,勾得人脚步都快了几分。“这家老字号,听说汤熬得比俺村的红薯粥还稠。”他指着挂着“老马家烩面”木牌的铺子,玻璃门上的哈气里,都裹着股暖乎乎的味。
掀帘进去,满屋子的热气扑脸。李骁龙大声地喊:“两碗加肉的滋补烩面,多放辣椒油!”苏晚刚坐下,就见老板拎着抻好的面往锅里扔,面条在沸水里翻涌,像群游得欢实的鱼。
“你看这面,”李骁龙指着锅里,“得抻得厚薄不均才够味,就像咱的红薯泥,不能打得太细,留点颗粒才嚼着香。”他突然压低声音,“等会儿汤凉点,你舀一勺试试——咱的雪糕要是加这羊油香,会不会成‘羊肉红薯雪’?”
苏晚正喝着免费的枣茶,闻言差点喷出来:“亏你想得出来!人家吃烩面配糖蒜,你倒想配雪糕。”话虽这么说,却忍不住琢磨起来,“不过河南的山药面挺细,磨成粉混进冰壳,说不定比藕粉更筋道。”
烩面端上来时,白瓷碗里卧着宽宽的面条,上面飘着羊肉片和枸杞,辣椒油红得发亮。李骁龙埋头唆了一大口,热汤烫得他直哈气,却停不下来:“你快吃,这汤熬了十二个小时,里面放了当归黄芪,比你乔惠姐的养生茶还补。”
苏晚挑起一根面,看着他吃得鼻尖冒汗的样子,突然觉得这碗烩面比江南的精致点心更让人暖。她想起刚才月光下他唱的那句戏词,脸又有点热,赶紧低头喝汤,羊肉的香混着面的韧,像这一路的时光,扎实又熨帖。
吃到一半,李骁龙突然指着桌上的糖蒜:“这酸甜味!跟咱……你奶奶的杨梅酱有点像,就是更冲点。回去让你乔惠姐试试,用糖蒜汁腌红薯条,说不定能当雪糕的配料。”
苏晚笑着摇头,却在心里记下:糖蒜,郑州,可尝试。窗外的月光斜斜照进来,落在两人的碗沿上,像撒了把碎糖。她想,不管以后怎样,至少此刻,能和他一起在异乡的夜里,抢着喝一碗烩面汤,就是件顶甜的事。
德化步行街的灯亮得像条星河,李骁龙手里攥着刚买的糖画,是个咧嘴笑的孙悟空,举着金箍棒对着苏晚晃:“你看这糖丝,拉得比咱的藕粉冰壳还韧。”
迎面走来对小情侣,女孩笑着撞了撞男孩胳膊:“你看人家,跟咱一样出来逛。”苏晚的脸“腾”地红了,脚步慢了半拍,李骁龙却没在意,还冲人笑了笑,转头问她:“刚才那糖画师傅说,能把红薯汁混进去做糖画,咱要不要明天来试试?”
路过饰品摊时,老板娘举着对银耳环招呼:“小姑娘戴上肯定好看,让你对象付钱!”苏晚慌忙摆手:“不是……”话没说完,李骁龙已经掏出钱:“包起来。”他把耳环塞给苏晚,“配你那件白色旗袍正好,上次在断桥没戴成。”
苏晚捏着耳环,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心里却烧得慌。走在霓虹灯下,总有人投来“情侣才有的”那种笑,她想解释,又怕显得太刻意,只能低着头看脚尖,却偏偏踩进他的影子里,躲都躲不开。
李骁龙却像揣着个糖罐子,一路都乐呵呵的。看见卖烤红薯的,非要买两个,烫得左右手倒腾:“你尝尝,郑州的红薯跟咱龙凤村的不一样,更面。”他把烤得流油的那半递过来,“你看这糖心,要是冻成雪糕,肯定不用额外加糖。”
走到街角的花坛边,两人坐下啃红薯。苏晚偷偷看他,他正对着路灯研究红薯皮的纹路:“这裂纹像不像地图?咱的‘南北甜事’计划,以后就按这路线走。”他突然转头,正好撞上她的目光,两人都愣了愣,空气里飘着烤红薯的甜,稠得化不开。
“他们总认错。”苏晚先移开眼,声音细若蚊蚋。李骁龙“嗯”了一声,啃了口红薯,含糊道:“认错就认错呗,咱本来就是一起闯的伙伴。”
“伙伴”两个字像颗糖,在苏晚心里慢慢化了。她望着步行街尽头的灯火,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被误认的情侣,其实是并肩的伙伴,一起琢磨雪糕,一起走南闯北,这份甜,或许比藏在心里的喜欢,更扎实,也更长久。
李骁龙突然站起来,指着前面的摊:“那个!像不像咱的‘云顶薯雪’?上面撒点红薯碎肯定好吃!”他拽着她就跑,手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苏晚跟着他跑,风掀起她的发梢,心里的纠结像被风吹散的,轻飘飘的,只剩下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