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渊最后看了一眼贡院的阁楼，那里的窗户紧闭，像是藏着无数秘密。他翻身上马，朝着太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 他知道，只有找到沈清辞，才能解开 “白衣秀才”“百年怨煞”“鬼医门余党” 的谜团，才能在科举开考前，平息这场贡院危机，保住那些寒窗苦读的考生，也保住大雍科举的公平与秩序。
而此刻的贡院阁楼里，一扇窗户缓缓打开，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窗边，手中拿着一张泛黄的考卷，考卷上的名字是 “周明”。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空洞，风一吹，白色的秀才袍轻轻飘动，落下一缕黑色的头发，与护城河里考卷上的头发一模一样，上面绣着完整的曼珠沙华图案 。
四月初二的巳时，日光如同被磨碎的金箔，透过贡院青砖墙上密布的箭窗与垛口，在青苔斑驳的地面投下破碎的菱形光斑。沈清辞的枣红马踏着这些碎影疾驰而来，马鞍两侧悬挂的太医院药箱随着颠簸发出轻响，箱内盛着用朱砂与雄黄调制的醒神符水，以及掺着灵芝、天麻的解毒丹 —— 这些都是为应对考场突发状况准备的。当枣红马的马蹄声在朱漆大门前骤然停住，沈清辞注意到衙役们腰间的佩刀都泛着一层霜白，那是阴气凝结的征兆。
沈公子！您可算来了！ 林风拨开人群冲上前，官靴碾碎了地上的冰棱。他身后的谢景渊正用银针探查墙角渗出的黑水，玄色官袍下摆沾满暗红色苔藓，寅时三刻新发现的疯癫考生，此刻还在丁字号房撞墙，额角的血都把符咒浸透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桌椅翻倒的巨响，混着尖锐的嘶吼：配不配中！白衣秀才要讨个公道！
春桃攥着药箱的手指节发白，绣着并蒂莲的袖口微微颤抖。她突然拽住沈清辞的衣袖，瞳孔映着贡院匾额上褪色的 明经取士 四字：公子快看！屋檐上的鸱吻...... 沈清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屋脊两端的神兽雕塑正缓缓渗出黑色液体，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如同巨兽垂落的血泪。腰间的玄阴罗盘突然剧烈震颤，指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盘面裂痕中渗出的暗红微光顺着青砖缝隙蜿蜒爬行，在地面勾勒出扭曲的符咒形状。
丙字十九号房。 谢景渊展开泛黄的贡院舆图，指尖重重戳在西北角，这里曾是前朝的停尸房，每逢暴雨就会传出哭声。上个月修缮时，工匠在地基里挖出七口朱漆棺材，棺盖上都刻着曼珠沙华。 他从袖中取出辨怨簪，簪头的猫眼石在接近丙字号区域时骤然转为血红，今早我带着仵作探查，发现所有疯癫考生鞋底都沾着同一种黑色泥土 —— 和十九号房门槛下的土质完全吻合。
穿过蛛网密布的回廊，春桃突然拽住沈清辞的衣角。她的鼻尖沾着细小的灰尘，却敏锐地捕捉到风中浮动的气息：有血腥味，还有...... 少女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我在南疆见过的尸蛊，那种用活人养蛊的味道！ 话音未落，头顶的房梁突然传来细碎的声响，众人抬头，只见密密麻麻的黑蚁正顺着椽子爬行，每只蚁足都沾着暗红血渍。
丙字十九号房的朱漆门板早已斑驳，露出下面焦黑的木质 —— 那是被雷火灼烧过的痕迹。沈清辞将桃木剑贴在门上，剑身立刻泛起一层白霜。当他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黄符上时，符纸突然无风自燃，灰烬化作一只只血色蝴蝶，朝着墙角的供桌飞去。供桌上摆着半块发霉的状元饼，以及一支折断的狼毫笔，笔杆上 张敬堂制 的字样依稀可辨。
小心！ 沈清辞突然将春桃拽到身后。墙面的
二字正在缓慢生长，缝隙中渗出的黑色液体凝结成细小的人脸，每张面孔都带着科举考生特有的四方巾，扭曲的五官中渗出血泪。当谢景渊用匕首刮下一块液体样本时，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深处传来指甲抓挠石板的声响。暗卫们举着灯笼凑近，赫然发现裂缝中伸出无数枯槁的手臂，每个手腕都系着褪色的红绳 —— 那是科举考生祈求高中的平安结。
打开暗格的瞬间，一股带着腐木气息的寒气扑面而来。黑色木盒底部垫着几片干枯的曼珠沙华花瓣，每片花瓣都呈现出诡异的蓝紫色，那是被剧毒浸染的征兆。沈清辞戴上鹿皮手套拿起考卷，发现纸张背面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字，像是用朱砂写就的诅咒：若见此卷，必遭天谴。当他展开考卷，赫然发现卷尾的考官评语处，用金粉写着 此卷应黜 四个大字，字迹与二十五年前在张敬曾孙书房发现的密信笔迹完全一致。
谢大人看这个。 沈清辞翻转考卷，指腹摩挲过背面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半朵曼珠沙华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妖异，残缺的
字边缘还凝结着干涸的血渍，像是从胸腔里呕出的控诉。窗外忽然卷起一阵阴风，将远处考生的吟诵声绞成凄厉的哀嚎：文压京华又如何...... 天理何在...... 暗卫们手中的灯笼同时爆裂，烛火熄灭的刹那，众人眼前炸开一片猩红 —— 原本空白的墙面上， 二字如活物般渗出血珠，粘稠的液体顺着砖缝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暗红溪流，最终指向贡院主考官居住的明德楼方向。
他的目光扫过木盒上同样的曼珠沙华纹样，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至于鬼医门，他们的算盘打得精明。一来借周明的怨煞作掩护，在贡院各处布下蛊虫或致幻药，妄图搅乱科举；二来觊觎周明的真迹考卷。张敬后人手握重兵，这份考卷若落入他们手中，便是要挟朝堂、复辟外戚势力的致命把柄。
话音未落，林风突然压低声音惊呼：沈公子，谢大人，你们看这里！ 他颤抖着指向书桌抽屉，缝隙中露出的布料边缘已经泛黄，细密的针脚里还沾着陈年污垢。沈清辞屏息上前，指尖触到抽屉边缘时，掌心传来刺骨寒意。拉开的瞬间，一股陈旧的艾草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 干枯的稻草上，一件雪白的秀才袍平整铺开，领口处绣着的
字娟秀工整，与考卷上的字迹如出一辙，却在岁月侵蚀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