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林间，吹动雪斋的衣角。他站在平地处，身后是倒下的卫兵，前方山坡上火光闪动。
他蹲下身，把重伤的部下轻轻放在树荫下。一名卫兵跪在一旁，用手帕按住那人胸口的伤口。血还在渗，呼吸越来越弱。
“守好他。”雪斋说，“其他人，整队。”
十名卫兵迅速靠拢。盾牌有裂痕，弓箭只剩一半。雪斋走过去，检查每个人的装备。他从死敌身上拔出唐刀，递给一名没有武器的士兵。
“我们不能走。”他说，“他们要杀我，不会停。往前走是死，往后退也是死。不如回头打。”
没人说话。有人低头看着脚下的土，有人握紧了刀柄。
“他们只有三十人，死了几个，剩下不到二十。我们十个人，训练过，配合熟。他们是一群浪人拼起来的，没阵型，没号令。这一仗，我们能赢。”
他抬头看向山坡。“他们在等我们动。等我们害怕，等我们慌。现在，我们先动手。”
他挥手：“刀盾手在前，弓箭手列后。结鹤翼阵，推进。”
两名持盾兵上前，其余八人分列两翼。队伍成半月形，缓缓向山坡压进。
走了不到五十步，林中冲出十几人。有人拿长刀，有人举铁炮。三支枪同时开火，子弹打在盾上，发出闷响。
雪斋大喊：“蹲下！弓手上弦！”
盾兵半跪，弓手从后方探出身子。一轮齐射，三人中箭倒地。敌人停下脚步。
“前进！贴上去！”
卫队继续推进。敌方铁炮手后退装弹，动作慢。雪斋抓住时机，带两人绕到侧翼灌木后。
他伏低身体，看清位置。两个铁炮手正在拆解火药包，第三个在擦引信。
他冲出去，一刀砍倒第一个。第二人转身举枪，被身旁卫兵用短刀刺中腹部。第三人想逃，雪斋追上，一剑削断其右手手腕。
铁炮落地。他捡起一支，交给随行士兵。
“带回主阵。”
正面战场上，刀盾手已接敌。长刀砍在盾上，火星四溅。一名卫兵被劈中肩膀，倒地。旁边同伴立刻补位，挡住下一击。
弓手在后方不断放箭。敌人开始后退，但仍有几人死战不退。
雪斋回到主阵，下令：“不要追散。保持阵型，一步步压。”
战斗持续一个时辰。太阳偏西，影子拉长。
敌方死伤过半。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坡上。剩下的开始转身逃跑。
雪斋盯着树林边缘。一人穿着黑披风，腰挂双刀，独自向北坡跑去。步伐稳，落脚轻，不是普通盗匪。
“那是首领。”他说。
他取下背上的复合弓，搭箭拉弦。风从东边来，树叶微动。
六十步距离，角度倾斜。他屏住呼吸，想起黑田官兵卫教过的三句话：测速，预判，放箭早半拍。
弦响。
箭飞出，划过空中，正中那人右腿膝弯下方。
那人踉跄一下，扑倒在地。
“抓活的！”雪斋喊。
两名卫兵冲上去，翻过石堆，将人按住。卸下双刀，反绑双手。脸上全是血，嘴里还在骂。
雪斋走过去。那人躺在地上，一条腿扭曲着，喘气粗重。
他蹲下，看着对方眼睛。“你不是山贼。你是武士。武田家的赤备骑兵用这种步伐撤退，你在哪学的？”
那人闭眼，不答。
雪斋站起身，对周围卫兵说：“你们想报仇吗？”
众人沉默。有人低头看手中的刀，有人望向后方树荫下的伤员。
“杀了他，只能出一口气。但他活着，能告诉我们是谁派来的。是南部家？还是幕府老中？或者是茶屋背后的那个人？”
他扫视一圈。“谁想知道真相，就让他活着。”
一名卫兵低声说：“大人……兄弟还没断气，撑不了多久。”
雪斋点头。“把他抬过来，和俘虏一起看管。两人押送，轮流值守。天亮前不准睡。”
他走到俘虏身边。这人就是刚才射杀卫兵的铁炮手，此刻脸色发白，嘴唇干裂。
“水。”那人开口。
雪斋示意卫兵递水袋。那人喝了一口，呛住，咳出几口血。
“你们一共三十人。”雪斋说，“现在死了十六个，跑了八个。加上你和他，剩六个。你们的补给在北坡石堆下，两箱箭，一袋米。你们的头领是从三河台过来的，穿紫羽织的老者给了钱，对不对？”
那人眼神一动。
雪斋继续说：“你们不是冲钱来的。你们是被人骗来的。那老者说只要杀我，就有黄金百两。可你们知道他是谁的人吗？他背后还有谁？你们连自己为谁卖命都不知道。”
他弯腰，盯着那人。“你现在不说，明天早上我还是会知道。但你说出来，我可以少杀几个人。”
那人张嘴，又闭上。
雪斋直起身。“关起来。严加看管。”
两名卫兵架起俘虏，拖向林边空地。另一组人开始清点战场，收集可用武器。
夕阳完全落下，天色变暗。远处传来乌鸦叫声。
雪斋站在原地，看着北坡方向。被射中的匪首已被绑在树干上，两条腿都固定住，右腿血流不止。
他走过去，蹲下。
“你说不说？”
那人吐出一口血沫，声音嘶哑：“你以为……抓住我就完了？”
雪斋不动。
“你错了。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他咧嘴一笑，牙齿染血。
雪斋伸手，抹掉他脸上的一道血迹。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
他站起身，对守卫说：“看好他。别让他死。”
然后转身走向临时营地中央。那里点了小堆火，重伤的卫兵已经没了呼吸。尸体被盖上斗篷。
他站在火边，脱下手套，露出满是老茧的手。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一条线。
从江户到此地的山路，标记了三个伏击点。
他盯着第三点的位置，眉头皱起。
这时，一名卫兵快步走来。
“大人，北坡发现脚印。新留的。通向密林深处。”
雪斋抬头。
“几个人？”
“一个。走得急，拖着右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