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秃噜嘴”事件后,沈桃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她给自己定下了侍寝时的“三不”原则:不主动、不打听、不议论。
每次去太极殿,她都把自己当成一个纯粹的“理疗仪器”和“白噪音播放器”,按摩时心无旁骛,哼唱时神游天外,坚决不让脑子里的任何“现代知识”出来溜达。
效果显着。一连多日,风平浪静。
这夜,皇帝似乎格外疲惫,沈桃的“佛系SpA”套餐刚进行到一半,他的呼吸就已变得深沉均匀。
沈桃小心翼翼地停下动作,仔细端详了片刻,确认客户已进入深度睡眠模式。她长长舒了口气,高度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警报解除!安全了!
连续多日的心理压力加上生物钟的困扰,强烈的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她像往常一样蜷缩在龙床脚踏边的软垫上,裹紧小毯子,准备补觉。意识很快就模糊起来,陷入了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
就在她即将彻底睡着的边缘,一个低沉而模糊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依你看,灾后……还有何需要注意?还有……何建议?”
这声音太熟悉了!是老板在问话!
沈桃的大脑正处于待机状态,防御机制全面下线。听到这仿佛“课堂提问”般的声音,她潜意识里那根“好学生”的弦被拨动了,加上之前关于水患的思考确实在她脑子里转过很多遍……
于是,在完全没过脑子的情况下,她含糊不清地、带着浓重睡意地嘟囔起来,像在说梦话:
“唔……消毒……大水过后……容易……闹瘟疫……要撒石灰……烧开水喝……”
“尸体……泡水的……要尽快处理……必须烧了埋深点……”
“检查……堤坝……豆腐渣工程要不得……要追责……”
“种子……给灾民发点种子……地淹了……补种……洪水淹过肥力好……”
“借粮……朝廷可以……做保……让富户先借粮给灾民……秋后还……”
“……孤儿……也得管……福利院……专门照顾……”
她断断续续,声音越来越小,逻辑也有些混乱,但核心意思却零零碎碎地表达了出来。说到最后,声音渐不可闻,脑袋一歪,彻底睡熟了,甚至还发出了极轻微的鼾声。
她完全不知道,在她嘟囔出“消毒”两个字的时候,龙榻上本该“沉睡”的萧衍,骤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毫无睡意!
他静静地听着她那些含糊却惊世骇俗的呓语,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防疫!善后!水利工程质量!恢复生产!赈贷机制!弱势群体救助!
这些概念,有些他和大臣们正在焦头烂额地讨论,有些甚至还未曾想得如此细致!从一个深宫妃嫔,一个平日里只会按摩哼经的沈才人嘴里,以这种梦呓的方式说出来?!
这绝不是一句“看杂书”能解释的!
萧衍坐起身,借着透过窗棂的微弱月光,看着脚踏边那个蜷缩成一团、睡得毫无形象甚至有点流口水的女人。
他的目光极其复杂,充满了震惊、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灼热。
他之前只觉得她有趣,手法独特,能让他安眠。后来觉得她有点小聪明,懂得分寸。现在……他发现自己可能远远低估了这个女人。
她脑子里,到底还装着些什么?
沈桃对此一无所知,她正梦见自己靠着专业按摩技术,拿到了“宫廷终身成就奖”,在九十二岁寿宴上接受众妃嫔以及皇帝的孙子孙女的祝贺,笑得见牙不见眼。
第二天清晨,沈桃被宫人准备早朝的动静惊醒。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像往常一样准备悄无声息地退下。
却见皇帝已经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经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平淡无波:
“昨晚……说得不错。”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沈桃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说……说得不错?
我说什么了?!
我昨晚不是睡着了吗?!
她拼命回想,却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被提问的梦……难道……那不是梦?!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恨不得时光倒流,把自己的嘴缝起来!
“沈桃啊沈桃!让你困!让你管不住嘴!这下完了!底裤都快被老板扒干净了!”
她欲哭无泪地回到听雨轩,感觉自己离“低调苟活”的目标越来越远,反而在“神棍”或者“妖孽”的道路上狂奔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