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泽伸手将轮椅固定在后备箱锁扣上，又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扶着李秀莲坐好，最后才帮苏念真调整好后座的靠垫。“养老院这边我跟院长打过招呼，会派人多照看刘敏阿姨，等警方那边录完笔录，我们再过来道谢。”
苏念真攥着那份刘敏的录音笔，指腹在冰凉的外壳上反复摩挲。“林建国会不会找刘敏阿姨的麻烦？”她侧头看向驾驶座，陈宇泽正系安全带的手顿了顿。
“我留了助理的联系方式给院长，一旦有陌生人找刘敏，她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陈宇泽发动车子，后视镜里，养老院的大门慢慢缩小，“而且警方已经给赵雅兰和林曼薇做了笔录，林建国现在自顾不暇，暂时没精力搞小动作。”
李秀莲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糖糕。“念真，吃点垫垫肚子，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她递过一块给陈宇泽，“陈律师，辛苦你了，这糖糕是老字号的，你尝尝。”
车子刚驶下高速，陈宇泽的手机就响了。他接起听了两句，脸色沉了下来。“好，我现在过去律所。”挂了电话，他踩了脚油门，“档案科那边有新发现，当年医院搬迁时，有部分临时工的记录没销毁，其中有个叫张桂芬的清洁工，备注里写着‘曾协助处理1999年婴儿室意外’。”
苏念真的心猛地一跳：“张桂芬？她会不会就是知道当年真相的人？”
“很有可能。”陈宇泽打了个转向，“我让助理去查她的住址了，咱们先去律所会合。”
到了律所楼下，陈宇泽先扶苏念真坐进轮椅，又帮李秀莲提包。刚进大厅，就见助理小跑过来，手里攥着张纸条。“陈律师，查到了，张桂芬住在城南的老旧小区，就在前面三条街。”
三人刚要往外走，玻璃门突然被推开。王翠兰拎着个破布包闯进来，眼睛扫过苏念真手里的文件袋，立马凑上来：“念真啊，可算找到你了！我听楼下小卖部说你在这儿，是不是认亲的事有眉目了？”
她伸手就想去抢文件袋，被陈宇泽抬手拦住。“这位女士，请自重。”
王翠兰撇撇嘴，转而拽住李秀莲的胳膊：“妈，念真这都要认回富家爸妈了，咱们家的苦日子也该到头了。我跟你说，刚才我去林家小区打听了，他们家光别墅就值几千万！念真，你可得跟林家提提，给你哥买套学区房，再给我换个金镯子，不然我这嫂子白当这么多年了！”
苏念真冷冷地看着她：“我认亲是为了要回自己的身份，不是为了给你敛财。之前你帮林曼薇作伪证的事我没追究，别得寸进尺。”
“你这死丫头！”王翠兰急了，伸手就要挠苏念真，“我拉扯你们家这么多年，要点好处怎么了？你是不是翅膀硬了，不认穷亲戚了？”
陈宇泽上前一步挡在轮椅前，眼神冷得像冰：“再闹事我就报警了，妨碍律师办公外加寻衅滋事，够你拘留几天的。”他掏出手机作势要拨，王翠兰吓得往后缩了缩，嘴里还嘟囔着：“我看你们能得意多久，等林家不认你，有你们哭的时候！”说完拎着布包灰溜溜地走了。
李秀莲叹了口气：“这翠兰，真是钻钱眼里了。”
“别管她，先找张桂芬。”陈宇泽推着苏念真往外走，“老小区没电梯，我先把轮椅放车上，背你上去。”
张桂芬住的小区确实老旧，墙皮都剥落了，楼道里堆着各种杂物。陈宇泽背着苏念真，李秀莲在旁边扶着，好不容易爬到三楼。助理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门开了条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探出头，看到陌生人，立马就要关门。“你们找谁？我不认识你们！”
“张阿姨，我们是来问二十三年前市一院婴儿室的事。”陈宇泽赶紧开口，“我们不是坏人，是苏念真的律师，她就是当年被抱错的孩子。”
张桂芬的身子明显顿了顿，眼神闪烁着：“我不知道什么婴儿室，你们找错人了。”
李秀莲上前一步，语气诚恳：“张阿姨，我是李秀莲，1999年在市一院生的孩子。我们找了二十多年，就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刘敏护士已经跟我们说实话了，是她当年不小心抱错了孩子，她说你可能也看到了。”
提到刘敏，张桂芬的脸色更白了。她左右看了看，赶紧把三人拉进屋里，反手锁了门。屋里很简陋，只有一张旧沙发和一台小电视，桌上摆着半碗没吃完的咸菜粥。
“你们可别害我。”张桂芬坐在沙发上，手不停地搓着围裙，“昨天有个穿西装的男人来找过我，说要是有人问起当年的事，就让我别说，还塞给我五千块钱。我知道那是林家的人，他们家势力大，我惹不起啊！”
苏念真从陈宇泽背上下来，坐在小马扎上：“张阿姨，我知道你害怕，但我被错换人生二十三年，在穷家吃苦受累，林曼薇占了我的身份享了二十三年福，还一次次害我。我只求一个真相，不会让你白帮忙，陈律师会保证你的安全。”
陈宇泽拿出律师证：“我是执业律师，只要你如实作证，我会帮你申请证人保护，林家要是敢报复，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张桂芬沉默了半天，突然抹起了眼泪：“当年的事，我确实看到了。那天我值夜班，打扫婴儿室门口的走廊，就看到护士刘敏抱着两个婴儿往里面走，突然就停电了，我听到‘哎哟’一声，还有孩子的哭声。等我摸出打火机照亮，就看到刘敏蹲在地上，两个婴儿都掉在地上，她正慌慌张张地往怀里抱。”
“后来呢？”苏念真往前凑了凑。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两个孩子的襁褓不一样，一个是碎花的，一个是大红的。刘敏抱起来的时候，我看着她把碎花的放进了大红的摇篮里，大红的放进了碎花的摇篮里。”张桂芬叹了口气，“我那时候胆小，怕被医院开除，就没敢说。后来刘敏找过我，给了我两百块钱，让我别往外说，我就一直憋到现在。”
陈宇泽拿出录音笔：“张阿姨，你愿意把刚才的话再录一遍，作为证词吗？”
张桂芬刚要点头，门外突然传来粗声粗气的呵斥：“张桂芬！谁让你跟他们瞎聊的？忘了昨天跟你说的话了？”
门“砰”地被踹开，三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闯进来，领头的男人手里攥着张照片，正是张桂芬孙子的照片。“你孙子在实验二小上学吧？要是不想他放学路上出点事，就赶紧让这几个人滚，再敢说一个字，我让你见不到你孙子！”
张桂芬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你们别伤害我孙子，我不说了，我什么都没说！”
“是林建国派你们来的？”陈宇泽往前一步，挡在张桂芬和苏念真面前，“威胁证人是违法行为，我已经录下你们的话了。”他晃了晃手里的录音笔，“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不然等着你们的是牢狱之灾。”
领头的男人嗤笑一声：“小子，别给脸不要脸！林家的事也敢管，我看你是活腻了！”他挥了挥手，另外两个男人就朝陈宇泽扑过来。
陈宇泽侧身躲开，一拳砸在其中一个男人的下巴上。他大学时是拳击社的，对付两个小混混不在话下。李秀莲也急了，拿起门口的扫帚，朝着另一个男人的后背打过去：“别打我女儿！”
苏念真虽然坐在地上，却也没慌，她摸出陈宇泽放在轮椅口袋里的手机，快速拨了110：“喂，警察吗？城南幸福小区3栋302，有人持刀威胁，还打人！”她故意说有刀，就是为了让警察快点来。
领头的男人听到报警，脸色一变：“算你们狠！”他狠狠瞪了张桂芬一眼，“你给我等着！”说完带着两个手下赶紧跑了。
陈宇泽追到门口看了一眼，确认他们跑了，才回来扶苏念真：“没事吧？”
苏念真摇摇头：“张阿姨，你别害怕，警察马上就来，有我们在，他们不敢伤害你孙子。”
张桂芬看着苏念真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咸菜粥，突然抹了把眼泪：“我孙子是我唯一的念想，他们要是敢动我孙子，我跟他们拼命！陈律师，你录吧，我什么都敢说，当年的事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刘敏抱错了孩子，林家的人早就知道，还来威胁我！”
她对着录音笔，把当年看到的一切又详细说了一遍，还签了字，按了手印。刚录完，门外就传来了警笛声。警察进来后，询问了情况，做了笔录，还调取了小区门口的监控。
“我们会派人保护张阿姨和她孙子的安全，也会调查那三个男人的身份。”警察对陈宇泽说，“有需要随时联系我们。”
送走警察，陈宇泽把证词收好：“张阿姨，为了安全起见，我先安排你和你孙子去酒店住几天，费用我来出。”
张桂芬感激地连连点头：“谢谢你，陈律师，谢谢你，念真姑娘。我这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刚把张桂芬送到酒店安顿好，陈宇泽的手机又响了，是鉴定中心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一沉：“什么？样本出问题了？我马上过去！”
苏念真心里一紧：“怎么了？”
“鉴定中心说，林曼薇的样本被污染了，没法出结果，让重新采样。”陈宇泽皱着眉，“肯定是林曼薇搞的鬼，她被警察放出来了，肯定不甘心。”
三人赶到鉴定中心时，林曼薇正和赵雅兰站在大厅里，得意地看着他们。“苏念真，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抽血的时候不小心把消毒液弄进去了，看来得重新抽了。”林曼薇晃了晃手腕上的玉镯，“不过我今天有点不舒服，要不改天再来？”
“不行！”陈宇泽上前一步，“必须今天重新采样，我会全程监督，要是再出问题，我就举报你们妨碍司法公正。”
赵雅兰翻了个白眼：“陈律师，这是我们林家的家事，你管得也太宽了吧？曼薇不舒服，当然要等她好了再说。”
“这不是家事，是涉及身份认定的关键证据。”陈宇泽拿出手机，“我已经联系了警方，他们马上就到，到时候由警方监督采样，看你们还怎么搞鬼。”
林曼薇的脸色变了变：“你别太过分！”
“过分的是你们。”苏念真冷冷地说，“伪造聊天记录，派人威胁证人，现在又污染鉴定样本，你们到底想瞒到什么时候？”
正说着，门口传来脚步声，林建国带着两个保镖走了进来。他看到苏念真，脸色阴沉：“苏念真，我劝你适可而止。只要你愿意放弃认亲，我给你一百万，再给你妈安排最好的医院治病，怎么样？”
“一百万就想买我二十三年的人生？”苏念真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林先生，你觉得我的人生就这么不值钱？”
“那你想怎么样？”林建国的眼神冷了下来，“林家的脸，不能被你这么丢尽！曼薇是我们养了二十三年的女儿，她的身份不能动！”
“身份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是证据说了算的。”陈宇泽拿出张桂芬的证词，“我们已经找到当年的目击证人了，她亲眼看到刘敏把孩子抱错了。就算没有亲子鉴定，我们也能通过证人证言起诉你们。”
林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没想到苏念真竟然找到了证人。赵雅兰也慌了，拉着林建国的胳膊：“老林，这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警察到了。看到警察，林曼薇再也装不下去了，只能乖乖跟着去重新采样。陈宇泽全程跟着，直到样本被封存好，才松了口气。
走出鉴定中心，林建国突然叫住苏念真：“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他看了陈宇泽一眼，“我跟我女儿说话，外人就不用跟着了。”
陈宇泽刚要说话，苏念真拉住他：“没事，我跟他去。”她对陈宇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放心。
两人走到停车场的角落，林建国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两百万，密码是你的生日。拿着钱，离开这座城市，永远别再回来。曼薇不能没有我们，林家也不能乱。”
苏念真看着那张银行卡，心里一阵冷笑：“林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眼里只有钱？我要的不是钱，是真相，是我应得的身份！二十三年前，你因为重男轻女，让护士把我和林曼薇抱错，现在又想用钱打发我，你觉得可能吗？”
林建国的脸色猛地一变：“你怎么知道？”
“刘敏阿姨告诉我的。”苏念真盯着他的眼睛，“当年你得知赵雅兰生的是女儿，很失望，就找了护士长，想把孩子换掉，正好赶上刘敏抱错了，你就顺水推舟，给了刘敏一笔钱让她闭嘴。我说得对吗？”
林建国的身体晃了晃，他没想到刘敏竟然把所有事都交代了。他收起银行卡，眼神变得阴狠：“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我告诉你，就算你找到再多证据，我也不会认你这个女儿！”
苏念真转身就走：“认不认由不得你，法庭上见。”
回到陈宇泽身边，苏念真把林建国的话告诉了他。陈宇泽握紧拳头：“放心，我会收集更多证据，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三人刚要上车，就看到张桂芬的孙子跑了过来，哭着说：“奶奶被人抓走了！刚才有个叔叔说带我去买糖，把我骗到巷子里，然后就把奶奶抓走了！”
苏念真和陈宇泽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担忧。陈宇泽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别害怕，告诉叔叔，那个叔叔长什么样？”
“穿黑色衣服，戴帽子，脸上有个刀疤。”孩子抽泣着说，“他说让苏阿姨别再查了，不然就见不到奶奶了。”
陈宇泽立马拿出手机报警，又给助理打电话，让他调取酒店周边的监控。“肯定是林建国干的，他狗急跳墙了！”
苏念真的眼神变得冰冷，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林建国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林建国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考虑清楚了？”
“放了张阿姨。”苏念真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不然我就把你当年买通护士长换孩子的事，还有你出轨生子的证据，全部曝光出去。”
电话那头的林建国愣了一下，随即怒吼：“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苏念真说，“给你半小时，把张阿姨送到酒店门口，不然我就把证据发给所有媒体。”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
陈宇泽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他出轨生子的事？”
“刘敏阿姨说的。”苏念真解释，“当年她不仅抱错了孩子，还看到过林建国带别的女人去医院产检。我刚才就是赌一把，没想到真的猜对了。”
半小时后，酒店门口果然出现了一辆黑色轿车，张桂芬被推了下来。陈宇泽立马冲过去，扶住张桂芬：“张阿姨，你没事吧？”
张桂芬吓得脸色苍白，摇着头说：“我没事，他们没打我，就是把我关在一个小屋里。”
黑色轿车很快驶离，陈宇泽看着车牌，记下了号码。“警察已经在路上了，这个车牌是套牌，但我们能通过监控找到车主。”他扶着苏念真，“林建国已经彻底疯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拿到亲子鉴定报告，然后起诉他。”
回到医院，苏念真刚躺下，就听到敲门声。打开门，林浩宇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这是我爸书房的钥匙，还有一些他当年和护士长的通话记录。”林浩宇的眼神很复杂，“我妈跟我说了，当年我爸确实想换个儿子，是我错怪你了。这些证据，希望能帮到你。”
苏念真接过信封，心里很意外。她没想到林浩宇会站出来帮她。
“我知道我爸妈做得不对，曼薇也做得太过分了。”林浩宇叹了口气，“我不能再助纣为虐了。鉴定报告明天就能出来，我会去现场作证。”
林浩宇走后，苏念真打开信封，里面果然有书房钥匙和一份通话记录，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林建国和当年护士长的通话，内容正是让她帮忙换孩子。
陈宇泽看着这些证据，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有了这些，就算林建国再想抵赖，也没用了。明天鉴定报告一出来，我们就正式起诉，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