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长夜关，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沉浸在一片静谧的薄雾之中。
烛芯运河中流淌的液态圣火，透过玻璃管道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橙色光芒，将湿漉漉的石板街道照得一片通明，仿佛铺上了一层流动的金箔。
空气中带着一丝湿冷，混杂着淡淡的圣火气息，吸入肺中，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艾米和艾德蒙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皮靴踩在石板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艾德蒙的手脚确实够快，他几乎是跑遍了半个长夜关，将月季清单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材料悉数找齐。
而月季在拿到材料后，便立刻进入了创作的狂热状态，将两人干脆利落地赶出了工作室，只留下一句“弄好了会通知你们”便关上了大门。
于是，两人便有了这段难得的、独处的夜归之路。
艾德蒙走在艾米身边，身体依旧有些僵硬。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但之前在工作室里看到的冲击性画面，依旧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不敢侧头去看身旁的艾米，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瞥着。
她已经换回了自己那身干练的衣物，但不知为何，艾德蒙总觉得，此刻的她似乎比穿着那套女仆装时还要……危险。
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不再是那种让人心跳加速、手足无措的视觉冲击，而是一种……如同被顶级掠食者盯上了一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预感。
他能感觉到，艾米的情绪并不像她在月季面前表现出的那般平静。
那份平静之下，似乎压抑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东西。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本能地觉得，自己最好不要成为那个引爆点。
两人沉默地走着，气氛微妙而紧张。
艾德蒙绞尽脑汁地想要找个安全的话题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但他的大脑此刻却像生了锈的齿轮，怎么也转不动。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股凉意突然从他的后颈窜了上来，让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一个轻飘飘的、带着一丝戏谑笑意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他耳边响起。
“艾德蒙。”
艾德蒙的身体猛地一僵，脚步都停顿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他僵硬地转过头，对上了艾米那双在夜色中亮得惊人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像是猫捉老鼠般的玩味神情。
“艾米小姐……有、有什么事吗？”
他干巴巴地问道，声音都有些发颤。
“也没什么大事啦。”
艾米微笑着，那笑容甜美得有些过分，看得艾德蒙心里直发毛。
她向前走了两步，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倒退着行走，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将一张精致的脸庞凑到他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只有一尺之遥。
“我就是想问问……好看吗？”
“什……什么？”
艾德蒙的大脑瞬间宕机，他完全没反应过来艾米在问什么。
艾米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我说，今天下午，在金剪刀里，你看到的那副光景……好看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搔刮着艾德蒙的耳膜，却让他感觉像是被毒蛇的信子舔过一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轰——
艾德蒙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炸成了一片空白。
他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从脸颊到脖子，再到耳根，无一幸免，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一些“呃……啊……”之类的无意义音节。
看着他这副快要冒烟的样子，艾米心中的那点郁气终于消散了不少。
她决定再加一把火。
她歪了歪头，故作天真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
“怎么不说话？是不好看吗？还是说……你觉得月季的设计有问题？嗯？”
她故意将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丝威胁。
“不！不是的！”
艾德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了起来，慌忙摆着手，急切地否认。
“月季小姐的设计……非常……非常……”
他卡壳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说“好看”？那不就承认自己看得津津有味了吗？
说“不好看”？那岂不是在撒谎？而且还会得罪月季。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最终，他憋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安全、最正直的回答。
“非常……大胆！对！非常大胆！”
说完，他还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肯定自己的机智。
“哦？只是大胆吗？”
艾米挑了挑眉，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她又向前凑近了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艾德蒙甚至能闻到她发丝间传来的淡淡馨香。
“那你倒是具体说说，哪里大胆了？是裙子的长度太大胆了？还是袜子的款式太大胆了？又或者……是那个没让我戴上的铃铛，太大胆了？”
艾德蒙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那些他努力想要忘记的画面，被她用这样直白的方式重新提及，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具体，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狼狈地后退了一步，试图拉开一些距离，但艾米却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始终保持着那个让他压力山大的距离。
“我……我没有……我没看清楚……”
他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没看清楚？”
艾米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当时不是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看了至少有十秒钟吗？怎么会没看清楚呢？难道是光线太暗了？”
她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抬头看了看路边的烛火精灵路灯。
“不对啊，我记得那儿挺亮的呀。难道说……艾德蒙，你的视力不太好？”
“我……”
艾德蒙彻底没话说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逼到了墙角的老鼠，而艾米就是那只玩心大起的猫，不急着吃掉他，只是享受着看他惊慌失措、无路可逃的乐趣。
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
沉默是错，解释是错，否认更是错上加错。
看着他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艾米终于觉得心满意足了。
她知道，再逼下去，这孩子恐怕真的要当场昏过去了。
她轻笑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终于放过了他。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她转过身，恢复了正常的走路姿态，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
“看你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哼~不就是被看了一下吗，又不会少块肉。”
艾德蒙闻言，长长地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湿透了。
他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脏依旧“砰砰”地狂跳着。
他看着走在前面的艾米，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被戏耍的无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