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瑶松了一口气，只是现在还觉得腿脚有些发软。
她撑起胳膊，从地上爬起来。
一低头，就看到被保护的小胖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些红，兴许是被刚才的那一幕吓到了，此刻正湿漉漉地看着她，活像一只小鹿。
龙瑶看得有些心软，捏着嗓子，轻柔地同她道：“起来吧。”
伸出手将小胖姑娘从地上拉起来，见她身上沾满了灰尘，还细心地给她拍了拍身上的土。
龙瑶蹲在她面前，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没有……”小胖姑娘的声音还是发颤，眼睛里包着眼泪，极力忍耐，不让它掉下来。小胖姑娘一本正经地道：“谢谢哥哥救了我！”
这样一副明明很害怕，却还是装作一副坚强的模样，这样的反差，倒是让龙瑶觉得有些可爱。
龙瑶不由自主伸出手，在她的头顶摸了摸，问道：“小孩你父母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小胖姑娘眼睛一暗，整个人像是一朵蔫儿了的花。低着脑袋，双手捏着衣角，嗫嚅着道：“我爹爹和娘亲早就死了。”
“抱歉啊……”龙瑶没想到自己问到了她的痛楚，立刻换了一个话题，“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胖姑娘这才抬起头，脆生生地道：“我叫小果。”
小果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的时候，胖乎乎的脸上，嘴边攒出两个甜甜的酒窝，看起来俏皮又可爱。
龙瑶念了一句她的名字，问道：“那你还有什么亲人吗？”
小果脸色一垮，又低了低头，扭着衣摆，声音低低道：“我、只有一个舅舅，舅舅是个坏人！总是仗势欺人！欺凌弱小，还总是对我百般折磨，我这才跑出来的……”
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啊。
龙瑶看得有些于心不忍，又伸手在她头顶上摸了两把，便当作安慰。
便在这个时候，龙瑶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这声音是从小果肚子里传来的。
小果抬起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了两声：“哥哥，我好像有点饿了……”
龙瑶伸手摸了摸小果的头，“走，哥哥带你去吃饭。”
***
龙瑶说带小果来吃饭，便让她自己挑选想要吃什么。
小果小心翼翼地问：“吃什么都行吗？”
龙瑶拍了拍胸脯：“对，随便选。”
“我想吃那个。”
龙瑶顺着小果胖乎乎的手指头指向的方向看去，顿时嘴角抽了抽。
这孩子还挺会选啊，选的是通榆最贵的酒楼，樊楼。
虽然小果是小孩子，既然答应了，就不能食言。
饶是心里肉疼得滴血，龙瑶还是咬了咬牙，一跺脚：“走！”
但是龙瑶还是后悔了。
她没想到一个年纪不过五六岁，竟然那么能吃。
小果一到樊楼，菜单也没有看，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像是报菜名一样。龙瑶还怕她吃不下，劝她少点些，小果却信誓旦旦保证一定能吃完。
龙瑶看着满桌的菜，不禁怀疑自己钱包那点零碎的银子，到底够不够付这一顿饭钱的。
若是不够，也不知道樊楼让不让以工抵债？
小果吃饭时开心的模样和龙瑶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果咬着筷子，见龙瑶一口都没吃，一脸天真地道：“哥哥，你怎么不吃？”
“哥哥…不饿……”龙瑶说得有气无力。
小果眼睛转了转，道：“哥哥，你叫什么？”
“龙瑶。”
“那我叫你阿瑶哥哥吧！”小果甜甜地叫了一声，嘴里塞满了食物，整个嘴巴鼓鼓囊囊，像是一只仓鼠，只是眼中略带狡黠。
“阿瑶哥哥，你是没钱吗？”
小果顶着一张天真的脸看着龙瑶，虽然说童言无忌，但是这未免也太扎心了。
龙瑶本来是想笑一下，随便打个哈哈哈，将这个话题绕过去。
结果嘴角扯了扯，硬是没办法挤出一个笑。
小果还是个孩子，自然看不懂大人的神色，仍自顾自地道：“唔，阿瑶哥哥，你救了我。舅舅说做人要知恩图报，所以阿瑶哥哥是我的恩人，今天这顿饭算是我请阿瑶哥哥吃的。”
“你请我吃饭？”
龙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之前没有注意，这么仔细一看，龙瑶才发现一个问题。
小果身上穿着锦服，面料一看就很贵，并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脖子上带一个环，串着一个明珠，在暗处还发出盈盈的光。
夜明珠？
这么看来，这个小果确实不简单啊。
龙瑶有些好奇，手臂撑在桌子上，“小果，你说你还有个舅舅是不是？”
“是啊。”
“你舅舅是谁啊？”
小果瘪了瘪嘴，“阿瑶哥哥，吃饭的时候要说这么大煞风景的事情，简直让人食不下咽，味同嚼蜡。”
看着小果一个小小孩子，说话却这么文绉绉的，又是“大煞风景”又是“食不下咽”“味同嚼蜡”，倒是有一种别样的反差感。
龙瑶双手撑着桌子边上，饶有兴致道：“你懂得倒是不少，小词一套接着一套的。”
小果一听来劲了，眼睛亮起来：“当然了！舅舅让我跟着夫子读书，这些词我都是自己跟着课本学的！厉不厉害！”
虽然小果嘴里说讨厌这个舅舅，但是这话里话外表达出来的，却都是这个舅舅是对她的好。
龙瑶起初以为是这个舅舅对她不好，这才导致小果偷跑出来。但是这么一看，小果被养得白白胖胖，在吃穿上她这个舅舅并没有亏待她。二则，又请了夫子教她读书。
不管怎么看，这个舅舅对待她都是极好的。
龙瑶道：“你舅舅家在哪里？等吃完饭后，我好将你送回去。”
“我不！”小果满脸都写着拒绝，“我舅舅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人很凶。天天让我在家里待着，我就跟家主爷爷玩了一会，舅舅就生气要罚我禁闭！”
龙瑶啧了一声，“你舅舅这么凶啊。”
“简直就是凶神恶煞！人面兽心！人见人怕！额……”小果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已经词穷了。
龙瑶道：“那你也要回家去，你不回家还能去哪儿。”
“要不阿瑶哥哥我去你家里住吧！我有钱！不会白吃饭的！我还有力气！能干活！”小果伸出手胳膊，狠狠弯了弯，展示了一下自己“强壮”的肌肉。
“别！只有人贩子才会把小孩拐走。”
龙瑶伸手把小果的胳膊放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龙瑶忽然感觉到背后一股寒气，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跟着冒起来。
下一秒，带着风声鞭子便向着她伸出来的胳膊抽来。
这鞭子，这感觉，让龙瑶再熟悉不过。
她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对这鞭子形成了下意识的肌肉反应。
这一鞭子下去，眼前的桌子从中裂成两半，碗碟筷子稀里哗啦地从裂缝滑落，砸在地上，一地狼藉。
幸好她提前有预感，将手收了回来，否则这胳膊怕是都要被抽断了。
“放开她！”
三个字是从牙缝中挤出，就连语气都让龙瑶觉得熟悉。
小果看到那人，眼睛冒光，大声喊了一句。
“舅舅！”
舅舅！！！？？？
裴舒朗居然是小果的舅舅！！！
龙瑶被这个称呼震惊得石化在原地。
小果胖乎乎地身子从凳子上溜出一下，站在地上，两条小腿哒哒地向着裴舒朗跑去。
小果站在裴舒朗跟前，两腿一岔，胳膊一横，一副母鸡护崽的模样。
“舅舅！不许欺负阿瑶哥哥！”
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