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检查的时候，李阳光这次在门口站的时间比以往的要长，做了这么久的医生，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病人。
李阳光此时的表情就像你表情包的第二个。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走了进去，“许优，这是农历新年之前的最后一次检查，各项生理指标……还算稳定，虽然那些毒素依旧是个隐患”
李阳光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根据评估，明天你可以暂时离开这里，出去过个年，左司令特批的。”
“但是，过完年，你依旧需要回到这里接受观察和治疗，明白吗？”
床上的人沉默着。
李阳光并不意外，他走近几步将报告放在床头柜上，声音低沉了几分，“许优，我观察你很久了，你几乎对所有人都封闭你的内心，记忆，甚至是情感……你把自己藏在一个谁都进不去的壳里，但是……”
他的目光停留在许优脸上，试图捕捉细微的变化，“你唯独对你的队员，留下了那么一扇窗，或许连你都会察觉，月兮和白恒来看你时，你会有反应，哪怕只是微乎其微……”
“你……其实在等他们回来对吗？等你的副队，你的队员们……你期待着，有一天他们能推开那扇窗，把你从这片混沌里拉出去。”
“回来？”许优的声音沙哑，带着嘲讽，“我想让他们回来，他们倒是回来啊！他们一个个都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情绪骤然失控，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们都不回来！再少一个！只要再少一个队员，‘陨曦’就要被强制解散了，你知道吗？！”
许优死死盯着李阳光，“那是我一手建立的小队！是我们所有人的‘家’！最后却要毁在我手上……毁在我这个最没用的队长上！”
“我期待过，我每天都在期待他们回来，可最后……一个都没有！”
吼出最后一句，她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猛的咳嗽起来，身体蜷缩，剧烈的喘息，在安静的病房里回荡。
李阳光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开口，“至少，你还在等那扇窗，只要那扇窗还开着，就还有希望，许优你不是一个人……”
许优：“……”
夜色深沉……
许优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坐在床上，下巴抵着膝盖。
她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久到仿佛要化作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医护人员送来的饭菜原封不动的放在床头柜，早已凉透。
病房内监控摄像头角落的指示灯，微不可察的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一抹蓝色微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许优床边。
那微光最终化作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形。
上官忆那副清冷的模样，银发蓝眸，但周身散发的气息，早已不是那个毒舌的副队了。
他是记忆与存在之神，忆洛尼斯。
他垂眸看着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少女，缓缓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许优齐平，“队长……”
许优听到声音，视线依旧没有焦点，却能准确的转向他的方向，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了一个几乎不可闻的音节，“……忆……？”
伊洛尼斯伸出手，指尖围绕着淡蓝色的记忆光点，想要触碰她，却在即将触碰时停住了，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清醒。
“是我。”他放柔了声音，“我在……”
许优的嘴角艰难的扯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神依旧混乱，没有焦点，“这会不会……又是我的幻觉？就像他们一样……来了，又走了……忆，我什么都没有了……大家……都散了……”
忆洛尼斯看着她这副模样……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没心没肺笑着要‘收购守夜人总部’的少女呢？
那个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眼神灼亮如星辰的少女……去哪了？
“队长……”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看着我，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月兮，还有白恒，他们从未放弃过你，你也……还有我们。”
许优茫然的重复：“……你们？”
“是的，我们。”忆洛尼斯盯着她混沌的眼眸，说道：“余涵，荇知，夏黎初，还有云昭昭……我们从未真正的离开你所经历的别离，并非终结。”
“这是一盘……很大很大的棋，队长。”忆洛尼斯说到这声音变得严肃了起来，“宇宙意志的棋局，克苏鲁的低语，轮回的宿命……
我们都是棋子，但你，许优，你是唯一的‘例外’，是棋盘上最关键的那颗‘变数’。”
“有人以自身为代价，掩盖了你的存在，不是为了让你在此刻崩溃。”
许优听着他的话语，眼眸中的混沌出现了一丝挣扎。
她下意识抱紧自己的双臂，像个迷失的孩子。
“我们分散，我们离开，并非抛弃，而是为了在最终的棋局中占据不同的‘位置’。”忆洛尼斯继续说着，“我们在等待着……等待你醒来，等待你拿起你的‘剑’，等待你带领我们……打破这该死的轮回。”
许优怔怔地听着这番话，眼泪流的更凶了，她缓慢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被眼泪濡湿，身体颤抖着。
“……等着我？”许优喃喃地问，声音轻的像羽毛。
“嗯。”忆洛尼斯点了点头，身形变得有些淡薄，“我们说定了，在棋盘的最后……我们所有人，都会等着你。
所以，队长……”
他的声音越来越飘渺，最终随着那个点点蓝光一同消散在空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定要撑下去。”
病房内重归死寂，只有许优压抑的抽泣声。
那扇对队友始终未曾完全关闭的心窗，似乎因这份来自‘过去’与‘未来’交织的承诺，投进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她蜷缩在冰冷的床上，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幼兽，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重复着那个约定：
“好……我们说定了……一定……一定……要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