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
达里厄斯不再与他多言，稍稍将林倦护在身后，挡住那一道锐利的视线。
同时飞快点开光脑，接入塔台内部通讯频道，下达指令：
“立刻释放陆星澜，暂时解除禁闭处罚。让他带上最新版精神污染分析装备，来塔台地下二十层。”
林倦则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栅栏后面的巨型老虎。
老虎也静静注视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畸变老虎浑身浴血的原因，加上他身上全是它自己弄出来的狰狞伤口，以至于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林倦总觉得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恶意。
她有些莫名其妙地挠挠头，移开目光。
她又没有得罪这个哨兵……原主也不可能得罪过。
而且这人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好几年了，也不可能跟外面的人一样，因为原主和林微微的恩怨纠葛而厌恶她。
难道……是她的错觉？
可能这只畸变到体型硕大犹如一头牛的老虎哨兵就是看起来比较凶？
不过片刻。
长廊尽头便传来了急促而稳定的脚步声，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在稍显昏暗的光线下快步而来。
林倦抬眼望去。
陆星澜肩上挎着一个巨大的银灰色金属箱快步而来。
今天他没有穿平常的固定皮肤白大褂，而是穿着一身蓝灰色的塔台囚服，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脸色稍显苍白，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黑发微微凌乱。
等走近了，林倦才看清他囚服下点点洇开如红梅般的血迹，隐隐露出的手腕上还带着未消退的淤青和刚刚止血结痂的伤痕。
“陆教授。”林倦朝他打招呼。
陆星澜闻声，朝她微微颔首，目光却快速看向达里厄斯和被关在铁栅栏后面的白虎，如小山一般高，周身还萦绕着未消散的戾气，此刻却表现得十分平静。
“什么情况？”
达里厄斯言简意赅，语气十分冷淡，“这位，污染值降低，貌似已经恢复理智，你确认一下具体的情况。”
陆星澜一愣，扭头看向林倦，这才注意到环绕在少女肩头，可怜巴巴想要钻回精神域里，但是被无情拒绝，此刻正被荀烨无聊地伸爪子“扒拉”的小乌云团子。
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不再多言，与达里厄斯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便默契地走向囚室角落里一扇不起眼的小小金属门。
达里厄斯走在前面，身份验证通过，金属门打开，两人挤进一个狭窄的，完全封闭而透明的隔离观察间。
进入观察间后，背后的金属门咔哒一声合拢，透过透明的墙壁，可以清晰地看到囚室内的情况。
随后，观察间内侧另一扇与囚室相连的气密门才被缓缓打开。
陆星澜提着硕大的箱子跨进牢笼，达里厄斯则守在门边，黑色的竖瞳紧紧锁定着白虎，周身精神力隐而不发，准备随时应对可能的突发状况。
一靠近。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残存着暴虐的精神力场，陆星澜恍若未觉，面色冷静，动作利落地放下金属箱，打开后取出检测仪器。
如小山一般站立的巨型白虎配合地趴下。
陆星澜熟练地接上凯兰德脖颈上监控环的数据端口，读取完实时数据，接着将检测仪器贴在硕大虎头的几个特定位置，连接上便携分析仪器。
林倦在牢笼外面看得津津有味。
压低声音，没忍住凑近荀烨小声蛐蛐：“喂，这个人真的在这里待了很多年？”
“嗯。”荀烨的目光全神贯注落在少女肩头的乌云上，观察得十分仔细，语调懒散，“差不多快七年了。”
“哇塞……”林倦心底由衷赞叹，“那他还挺厉害的。”
毕竟，一般的哨兵，走到刚刚畸变那一天，基本上就会被精神域里的污染物质折磨得痛不欲生，都不用等待主脑处决，提前自我了断的比比皆是。
因为，活着不仅要在余下的生命里忍受永无止境，且日复一日越来越剧烈的痛苦，还要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林倦也曾疑惑。
既然在接触危险的异种后，所有人都有可能被污染，所有的哨兵都逃不开污染值突破90%的一天，那么何必言辞那么刻薄……恶意那么大呢？
后来她才渐渐理解。
产生躯体畸变的哨兵，在他们产生畸变的那一刻，便已经几乎等同于被剥离人权。
他们不再被人类视作同胞，而是被当成总有一天会成长为异种的威胁。
这些为了保卫人类疆域而与异种战斗的哨兵，总有一天会被污染成异种，就像屠龙少年终成恶龙那样，在他们畸变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了恶龙的前身。
……
听到林倦夸赞别人，荀烨立马不乐意了，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这算什么？”
“要是我也这样，肯定比他坚持得更久！”
林倦嫌弃地瞥他一眼，连忙将肩头飘着的小乌云扒拉到自己这边。
正好感知到哨兵背后那条不安分的尾巴尖又轻轻蹭到了自己小腿边，毫不客气就地抬脚狠狠踩上去——
“先管好你这条尾巴再说吧，站着说话不腰疼！”
荀烨身形一颤，连忙将背后的尾巴收好。
撇撇嘴，熔金色的竖瞳里滑过一抹自得，依旧嘴硬：“我彻底畸变后肯定比这只老虎更帅气，更威风！还能有翅膀到处飞！”
林倦呵呵一笑，扭头懒得搭理他。
“你不信？等污染值降下来，给你看看我的精神体，绝对威风又霸气，到时候我让它载着你出去飞两圈。”
听到这话，达里厄斯原本专注在凯兰德身上的目光难得飘到那边的两人身上。
荀烨的那只精神体，以前他宝贝得很，精神体的脾气也被养得很臭，在战场上杀畸变体，可以用凶残来形容……还能有让向导骑着玩儿的那天？
“真的假的？”林倦来了点兴致。
长翅膀的龙……听起来还蛮酷的。
“你不会是想骗我做集体疏导的时候多关照你一下吧？”林倦眯起眼，义正词严，“那可不行！我都是一视同仁的！”
荀烨眼皮垂下，咬牙切齿，“一视同仁地……故意弄掉我半边龙翼？”
林倦的眼神顿时变得清澈，嘿嘿干笑两声，连忙看向陆星澜那边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