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大雄宝殿内,形势已危如累卵。
无字经卷组成的诡异阵法,如同活物般不断收缩、挤压,道道暗金色的佛光不再是普度众生的慈悲之力,反而化作了吞噬一切生机与功德的贪婪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而至。那佛光过处,连空间本身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微的黑色裂痕时隐时现,仿佛这片天地随时都会彻底崩塌。
“他娘的!这些鬼经卷,比流沙河的淤泥还难缠!” 猪八戒怒吼着,九齿钉耙舞得如同风车,磅礴的水元之力混合着天罡煞气,化作一道道浑浊的巨浪,不断冲击着逼近的经卷洪流。每一耙砸下,都有数十上百卷经书被震飞、撕裂,佛光黯淡。但更多的经卷立刻前仆后继地涌上,如同无穷无尽。更可怕的是,那些被震散的佛光并未消失,反而如同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侵蚀着钉耙上蕴含的神力,甚至透过兵器,丝丝缕缕地钻入八戒的体内。
八戒只觉得体内的法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泻千里。那不仅仅是消耗,更像是一种本质上的“被剥夺”。他曾为天蓬元帅,执掌天河,法力何其浩瀚?但此刻,他却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虚弱和寒冷。他那硕大的身躯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的不再是热汗,而是带着一丝金光的冰冷汗珠——那是本源功德被强行抽离的迹象!往日红润的面庞此刻一片煞白,呼吸也变得粗重如风箱。
“二师兄,小心左边!” 沙僧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只见左侧一片经卷骤然凝聚,化作一只巨大的佛光手掌,五指箕张,掌心一个“卍”字旋转,带着镇压一切的威势,朝着八戒当头抓下。那手掌未至,那股吸魂夺魄的吞噬之力已让八戒神魂摇曳。
沙僧闷哼一声,降妖宝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乌光。那光芒并不璀璨,却深沉如渊,带着流沙河底万载的死寂与沉沦之力。他一步踏前,竟是以身作盾,宝杖横架,硬生生挡住了那只佛光巨掌。
“铿——!”
如同金石交击,却又混合着某种令人牙酸的腐蚀声。沙僧浑身剧震,脚下的白玉地砖寸寸龟裂。他那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度吃力的神色。佛光与他的死寂之力激烈对抗,互相湮灭,但佛光背后连着的是整个灵山大阵,力量近乎无穷,而他的力量却在飞速消耗。
他那串从不离身的骷髅项链疯狂震颤,九个骷髅头眼中红光急闪,发出无声的尖啸,似乎在分担着主人的压力,也似乎在警告着末路的危机。沙僧能感觉到,自己当年在流沙河底,日日夜夜受万箭穿心之苦所锤炼出的坚韧意志,此刻竟也有些摇摇欲坠。那吞噬之力无孔不入,不仅针对法力肉身,更直接撼动修行者的道基与心念。
“沙师弟!” 八戒见沙僧为自己硬抗一击,气息瞬间萎靡了一截,不由得目眦欲裂,想要上前相助,却被另一股袭来的经卷洪流死死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沙僧的腰背渐渐佝偻,嘴角渗出一缕暗金色的血液——那是神魂受创的征兆!
“这样下去不行!” 小白龙化身的白龙真身在空中翻腾,口吐冰晶龙息,爪撕经卷长河,试图为两位师兄分担压力。但他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原本晶莹剔透的龙鳞,此刻光泽黯淡,不少地方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他那颗蕴藏着祖龙血脉与本命神通的龙珠,在胸腔内急促地跳动,每一次搏动,光芒就减弱一分,传递出的不再是浩瀚的龙元,而是一种近乎哀鸣的虚弱感。他喷出的龙息,威力也大不如前,往往需要数次冲击才能勉强化解一波经卷攻击。
整个大殿,已然成了一座无形的熔炉。而他们,就是正在被炼化的丹药。绝望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海水,开始侵蚀每个人的心头。
“猴哥!你好了没有!老猪我快顶不住啦!” 八戒嘶声大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从未感觉如此无力,即便是当年被贬下凡,投入猪胎,也未曾像此刻这般,感受到自身存在正在被一点点抹去的恐怖。
就在此时,一直闭目凝神,额间破妄金瞳绽放出刺目神光的孙悟空,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重瞳之中,不再仅仅是燃烧的怒焰,更倒映出无数常人无法看见的景象——无数条细密、繁复、闪烁着冰冷光泽的能量线条,纵横交错,构成了这座“无字经卷吞噬大阵”的骨架。这些线条源头深深扎根于灵山地脉,乃至虚无深处的天道规则,而终点,则汇聚于那堆积如山的无字经卷中心,一个不断旋转、如同黑洞般的核心!
他看到,八戒那磅礴的天河法力,被阵法线条抽取,化作淡蓝色的能量流,汇向核心;沙僧那沉浑的死寂之力,被剥离成灰色的雾气,融入其中;小白龙的龙族本源,被撕扯成金色的光点,被其吞噬;甚至连他自己周身自然逸散的斗战之气,也被丝丝缕缕地吸走!
这哪里是什么大雄宝殿?分明是一个精心布置,针对他们这些“功德载体”的终极陷阱!所谓的取经,所谓的成佛,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将这积累了十世、汇聚了妖族、龙族、巫妖等各种特质的庞大“资粮”,送入这最终的“炼化场”!
“原来如此……好一个灵山!好一个如来!” 悟空心中怒火滔天,但那怒火却异常冰冷,催动着他的破妄金瞳运转到极致。他要找到,找到这个看似完美无缺,实则必有生克之理的阵法的弱点!
金瞳之光扫过每一片经卷,每一条能量线路。他发现,大部分能量流向都稳固无比,但在阵法核心与外围能量供给线路的连接处,有那么极其细微的一瞬间,会因为各方能量汇入的强弱波动,产生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涟漪”!这个涟漪稍纵即逝,但对于他而言,足够了!
同时,他也看到了伙伴们的状态。八戒钉耙挥舞间已见迟滞,沙僧脚步虚浮,小白龙龙吟声弱……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必须冒险一搏!
“呆子!沙师弟!小白龙!” 悟空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轰鸣的梵唱和能量呼啸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听俺老孙号令!”
他猛地举起金箍棒,不再是盲目地轰击四周的经卷,而是将全身心力,包括破妄金瞳洞察到的阵法信息,尽数灌注其中。金箍棒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棒身之上,古老的花纹次第亮起,仿佛有什么古老禁忌的力量正在苏醒。
“这阵法的核心与地脉连接处有一瞬息的薄弱!” 悟空语速极快,“俺老孙会强行撕开一道口子,但只能维持一息!在这一息之内,我们必须将所有的力量,不是攻击经卷,而是攻击那条连接地脉的‘根’!那是它吞噬力量的来源,也是它最脆弱的地方!”
“集中力量,攻其一点!” 悟空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要么破阵而出,要么……就一起葬在这虚伪的佛殿之中!”
八戒闻言,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精神一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妈的!拼了!老猪我就算把这条命搭上,也不能让这帮秃驴得逞!”
沙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降妖宝杖顿在地上,双手紧握杖身,周身那沉寂如死水的气息开始沸腾,那串骷髅项链红光大盛,九个骷髅头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低沉的呢喃。他在燃烧自己为数不多的本命魂源!
小白龙长吟一声,龙躯盘绕,将所剩无几的祖龙血脉之力尽数逼出,龙珠光芒虽然黯淡,却异常坚定地闪烁起来,准备着最后的爆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孙悟空身上,等待着他那石破天惊的一击。
悟空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补天石本源的悸动,感受着与金箍棒血脉相连的共鸣。他知道,这一击,不仅关乎生死,更关乎信念,关乎他们一路走来,所要追寻的那个“破妄”真相!
“就是现在!”
他暴喝一声,额间破妄金瞳光芒爆射,如同利剑般刺向阵法某处虚空。同时,金箍棒携带着他全部的意志、力量以及对阵法弱点的洞察,化作一道撕裂一切的混沌流光,不是砸,而是精准无比地“刺”向了那涟漪即将产生的节点!
“给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