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被于文东一行人重重带上,那声闷响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张雪僵坐在椅子上,她想哭,但是会议室里还有这么多同事。
桌上的汇报材料还摊开着,上面一串串亮眼的数据——59家入驻企业、8家高新技术企业、15亿元累计投资、8亿元年产值、5000万元税收,此刻都像是在无声地嘲讽着刚才那场蛮不讲理的指责。
周围的干部们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同情与忐忑,却没人敢上前安慰。他们都清楚,于文东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专项检查的牌子看似砸向园区,实则剑指张雪背后的县长杜建林。
张雪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鼻腔里的酸意却越涌越烈,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强撑着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步伐保持平稳,可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刻,所有的坚强都轰然崩塌。
伴随着“砰”地一声闷响,办公室那扇木门紧紧关闭,仿佛将外界所有喧嚣和嘈杂都隔绝在外。而此刻,屋内的她却如同一棵被遗弃在沙漠中的孤树般无助与脆弱。
她缓缓走到那张宽阔而又冰冷的办公桌前,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无力地撑着桌面。突然间,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涌上心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瞬间淹没了她整个人。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至嘴角,咸涩的味道充斥着口腔每一个角落。
紧接着,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双腿发软跪倒在地。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扑向眼前这张看似坚实无比的办公桌,如同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然而,当她真正伏在上面时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徒劳无功——这张桌子并不能给予她丝毫安慰或温暖!
此时此刻,只有那一声声撕心裂肺、饱含无尽痛苦的抽泣声,透过她十指间的缝隙,在这片空荡荡的房间内肆意流淌、不断回响……
于文东的嘴脸在脑海里反复浮现——园区门口那只故意捏紧她的手,带着贪婪与玩味的眼神;会议室里拍案而起的蛮横,颠倒黑白的指责;还有那些副主任们趋炎附势的附和,编造出的“村民告状”的谎言。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根毒刺,扎得她心口生疼。
她不是没有受过委屈。被调到园区时,这里还是一片荒芜的城郊,征地、招商、建厂房,哪一步不是磕磕绊绊?可那时候有杜建林在,有姜主任在,杜建林是分管园区的常务副县长,总会在她最难的时候伸出援手,替她挡下风雨,给她撑腰打气。那段日子,工作再苦再累,只要想到杜建林她就觉得浑身是劲。
杜建林的沉稳担当、温柔细致,像一束光照亮了她三十多年来单调孤寂的生活。不幸的感情经历,被于文东逼迫玩弄,被前夫抛弃,她已经千疮百孔,伤痕累累,是杜建林让她体会到了被呵护、被珍视的滋味。
他们会在出差时,私下里,像普通情侣一样牵手、散步,诉说着彼此的心事。
可这一切,都终结在半年前那个县宾馆的夜晚。
一想到那件事,张雪的哭声就更剧烈了。
她承认,如果自己真的不想去,于文东也是没办法,总不可能强行把她绑架到宾馆吧。
但是,事实是她还是去了。
而且,那天晚上,她还跟于文东发生了两次性行为。尤其,第二次,她还是那么的主动,忘我,像是最后的舍不得,又像是再也不见的悲情告别。
总之,第二次,她确实非常主动,主动的让于文东都有些发愣,因为这些年,他从没有见过身下的这个女人会如此的放纵,如此的狂野,如此的投入。
张雪觉得这是他和于文东彻彻底底的了结,从此以后,她将是杜建林的女人,她的心里也不会再装下其他任何男人了。
可是,这世界上,很多事情根本说不明白,道不清楚,想的是一回事,做的又是一回事儿。
就在张雪决定彻底告别过去的所有的一切时,更大的悲剧又降临到她的头上。
在她急匆匆从房间里出来时,杜建林站在门口的对面,脸色铁青得吓人。他的目光落在她散乱的头发,张雪想死的心都有了,而更狠的紧随而来,她还没等关上门,于文东那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宝贝儿,把门带上。”
张雪到现在还记得杜建林当时那眼神是冒着火的,是要杀人的。
她想解释,想告诉他事情不是他看到的那样,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杜建林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冰冷与疏离,让她如坠冰窖。然后,他转身就和邵辉进了房间,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杜建林再也没有私下联系过她,工作上的沟通也仅限于必要的公文往来,语气冷淡得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她无数次想找机会解释,可每次看到杜建林冰冷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怕自己的解释会越描越黑,更怕面对他已经不再信任自己的事实。
这半年来,她活得像一只惊弓之鸟,一边要应付工作上的繁杂事务,一边要承受着于文东的纠缠与威胁,还要独自消化着失去杜建林信任的痛苦。
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坚强,只要园区发展得足够好,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就能慢慢抚平心里的伤口。
其实,她很累,她也很苦。
可于文东的步步紧逼,让她彻底撑不住了。她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扛不住这场针对她的阴谋。而这个县里,唯一能帮她、也唯一愿意帮她的人,只有杜建林。
“不管了,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张雪猛地抬起头,擦干脸上的泪水,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她不能就这么认输,园区是她和杜建林以及姜玉涛大家共同的心血,她不能让于文东的阴谋得逞。
她站起身,对着镜子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补了补花掉的妆容。即使要去求人,她也要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走出办公室时,园区的干部们看到她红肿的眼睛,都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却没人敢多问。张雪没有理会,径直走向停车场,发动汽车朝着县政府大楼的方向疾驰而去。
县政府大楼庄严肃穆,门口的保安看到是园区的张主任,连忙放行。张雪进入办公楼,登着台阶,她的心跳却越来越快,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她既期待着能得到杜建林的帮助,又害怕再次面对他的冷漠。
走出电梯,县长办公室外的秘书梁红星立刻站起身,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张主任,您找杜县长?”
“嗯,我有急事,必须马上见他。”张雪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哭过的鼻音。
梁红星面露难色:“张主任,杜县长正在和市财政局的领导通电话,讨论下半年的财政预算,您看要不要先在会客室等一下?”
“不行,事情太紧急了,耽误不起。”张雪不等梁红星同意,绕过他就朝着杜建林的办公室走去。她知道这样很失礼,甚至可能会让杜建林更加反感,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咚咚咚——”张雪敲响了办公室的门,不等里面回应,就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杜建林正坐在办公桌后打电话呢,看到突然闯进来的张雪,杜建林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来干什么?
梁红星紧跟着张雪也进来了,一脸无辜的看着领导正在打电话,那意思就是,别怨我啊,是她强行进来的。
杜建林又和电话那头随意应付了一下,挂断电话,朝秘书梁红星点了点头,说:“那我和张主任先开个会,就别再安排其他人了。”
“好的,杜县长。”梁红星一边给张雪倒了一杯茶水,一边关好门退了出去。
看着秘书梁红星走出办公室,然后才转过头,目光落在张雪身上,语气冰冷:“张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懂规矩吗?”
张雪原本想说的那些关于专项检查的事情,此刻全都堵在了喉咙里。看着杜建林熟悉的脸庞,感受着他冰冷的语气,再想到这几天受到的委屈和半年来的压抑,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杜县长……”她哽咽着,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肩膀剧烈地摇晃着,“我……我实在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