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五点，绿山县政府办公楼，。杜建林换下笔挺的藏青色西装，换上一身休闲夹克，快步走向停在楼下的轿车。作为全县最年轻的副县长，他平日里总被文件和会议缠得脚不沾地，可今儿个，他要回——月亮湖市的家里，有场让父母盼了大半年的相亲局。
车子驶离县城，路灯次第向后退去，杜建林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初二那年的画面：那个叫白雪的姑娘穿着白色羽绒服，扎着高马尾，笑起来时眼角有浅浅的梨涡，像株迎着光的白茉莉。“确实漂亮”，他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
如今自己，官至副县，可个人问题一直悬着，每次通电话，老妈的念叨能绕月亮湖三圈，老爸虽不吭声，却总在视频里盯着他的身后张望，那眼神，明晃晃写着“啥时候带个姑娘回来”。
六点钟多一点，车子稳稳停在月亮湖市老城区的家属院楼下。上楼刚推开门，就听见屋里传来婴儿咯咯的笑声。一脚踏进客厅，杜建林直接愣在原地：姐姐杜晨、姐夫吴海涛都在，老妈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老爸杜永刚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正是他刚过白天的小外甥。
“爸，妈，姐，姐夫。”杜建林换了鞋走进来。
杜永刚头都没抬，手指轻轻挠着外孙的下巴，声音含糊：“回来了。”目光掠过他，又立马黏回孩子脸上，那宠溺劲儿，跟捧着稀世珍宝似的。
杜建林哭笑不得，走过去拍了拍老爸的肩膀：“爸，您这也太明显了吧？有了小宝贝儿，亲儿子进门都不值当您抬眼多瞅两下了？”
“你都多大了，还用我瞅？”杜永刚终于抬了抬头，眼神里带着点嫌弃，“赶紧去洗手，一会人家姑娘就到了，别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姐夫吴斌笑着凑过来，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建林，你可总算回来了。白雪这姑娘，我跟你姐都知根知底，人漂亮，性格也好，在青少年宫当舞蹈老师，今年二十四岁，跟你正般配。”
杜晨从厨房探出头：“弟，我跟你说，白雪现在比小时候更出众了，气质特别好。妈早就相中她了，你今儿个可得好好表现，别端着你那副县长的架子。”
正说着，老妈端着一盘洗好的草莓出来，往杜建林手里塞了一把：“快吃点，垫垫肚子。吃完赶紧再去洗把脸，刷个牙，头发也梳梳整齐。一会相亲，利索点儿，别让人家姑娘看不上你。”
杜建林嚼着草莓，翻了个白眼：“妈，您儿子再不济，也是一县之长（副），长相端正，工作稳定，怎么就至于让人家看不上了？”
“那可不一定，”老妈睨了他一眼，“白雪那姑娘，追她的人能从青少年宫排到家门口，人家条件好，眼光自然高。你可得拿出点诚意，别冷冰冰的，没人喜欢木头疙瘩。”
杜晨在旁边帮腔：“咱妈说得对。白雪不知道你具体职务，我就跟她说你在绿山县政府工作，挺忙的。你别一上来就说官衔，显得生分，先处感情。”
杜建林点点头，心里有数了。吃完饭，他回房简单收拾了一下，刚坐下没两分钟，就听见老妈在客厅喊：“快七点了，人家该到了，建林你坐客厅去，别躲在屋里。”
他刚在沙发角落坐下，门铃就响了。“来了，来了！”杜晨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开门，脸上堆着热情的笑。
门一开，门外站着三个人。中间的姑娘正是白雪，穿着一条淡蓝色的高领风衣，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比记忆里更多了几分温婉。她身边站着一对中年夫妇，气质儒雅，想必就是白雪的父母。
“叔叔阿姨，白雪，快进来坐！”杜晨热情地招呼着，侧身把三人让进来，“一路过来挺远的吧？快喝点水。”
白雪的妈妈笑着点点头：“不远不远，打车过来也就十分钟。杜晨，好久没见了，你还是这么精神。”
两家人围坐在沙发上，杜建林起身给白雪父母倒了水，目光不经意间对上白雪的眼睛，姑娘脸颊微微一红，赶紧低下头，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老妈拉着白雪妈妈的手唠家常，从天气说到物价，又说到孩子教育；老爸和白雪爸爸偶尔插两句话，话题离不开工作和时政；姐夫吴斌在旁边时不时打圆场，气氛倒是热络。
杜建林坐在角落，目光时不时落在白雪身上。她坐姿端正，双手轻轻搭在膝盖上，偶尔被长辈的话逗笑，嘴角上扬，梨涡依旧浅浅的，眼神清澈得像月亮湖的水。他心里莫名有点紧张，手心竟微微出汗——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经相亲，平日里跟企业家谈判、跟群众座谈都从容不迫，这会儿面对心仪的姑娘，倒像个毛头小子。
聊了约莫十多分钟，杜晨看了看表，笑着提议：“白雪，建林，楼下小区环境挺好的，你们俩出去溜达溜达，透透气？”
白雪的脸唰地红了，比刚才更甚，她抬眼看向杜建林，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又赶紧移开视线，小声说了句：“好。”
杜建林立马站起身，语气尽量自然：“走吧白雪，我们出去走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家门，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又熄灭。小区里熟人多，一路上总能碰到打招呼的邻居，杜建林一一回应，白雪跟在他身边，偶尔也会笑着点头致意。走到小区后门的小公园，人渐渐少了，路灯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过来，终于有了几分私密的氛围。
两人沿着石子路慢慢走着，起初谁都没说话，只有脚步声和偶尔的虫鸣。杜建林心里打鼓，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倒是白雪先打破了沉默。
“杜建林同志，”她转过头，眼神里带着点好奇，“我听吴科长和杜晨姐说，你现在在绿山县政府工作，你在哪个部门啊？什么时候能够调回到市里啊？”
杜建林早料到她会问这个，姐姐之前特意叮嘱过，别一开始就说职务，怕给对方压力。可他觉得，相亲嘛，坦诚最重要。他停下脚步，看着白雪的眼睛，认真地说：“是的，我在绿山县工作，目前担任副县长。至于什么时候调回市里，那得看组织安排，我个人服从调配。”
白雪听完，明显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带着点难以置信。她知道杜建林在县里当干部，也知道他挺忙，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竟然已经是副县长了。她心里咯噔一下，既有惊讶，又有几分欣喜——眼前的人，比她想象中更优秀。
她刚想再说点什么，杜建林却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点试探：“白雪，我听我姐说，你在青少年宫当舞蹈老师？你这么漂亮，工作又好，都工作两年了，怎么还没对象呢？”
月光下，白雪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她眨了眨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了一下，语气轻柔：“之前也有人给介绍过几个，相处了一下，感觉不太合适，可能是没有缘分吧。”
杜建林看着她害羞的模样，心里的紧张突然消散了不少，反而生出几分调侃的勇气。他挠了挠头，故意说道：“那……你的意思是，一直在等我这个白马王子出现呗？”
“噗嗤”，白雪被他逗笑了，脸颊却红得更厉害了，心里暗自嘀咕：这人怎么这么直接，脸也太大了吧！她抬眼飞快地看了杜建林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那你……你对我什么印象啊？”
“什么印象？”杜建林不假思索，语气无比认真，“初二那天你来我家，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了。这些天知道要见你，我茶不思饭不想，工作都有点心不在焉，晚上也睡不着觉。今天为了回来见你，我推掉了两个会议、一个应酬，就想着早点回来，好好跟你见一面。因为我感觉，我好像……已经爱上你了。”
这话一出口，空气都仿佛静止了。白雪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耳根，连脖子都红了。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过这么直白、这么炽热的表白，简直像电视剧里的台词，又虎又甜，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血液飞快地流动着，浑身都有点发烫，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竟有些飘飘然。
她想平复一下心情，想说点什么回应，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语塞，只能傻傻地站着。
这时，杜建林朝着她慢慢走过来。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离得越来越近，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合着草木的清香飘过来，白雪的心跳更快了，紧张地攥紧了衣角，心里七上八下：他要干嘛？要抱我吗？还是要……
她紧张得闭上眼睛，可预想中的动作并没有到来。只感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拽了拽她的上衣领口，动作自然又轻柔。紧接着，传来杜建林温和的声音：“晚上风大，别着凉了。”
白雪睁开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路灯下，他的眼神温柔，带着点关切。紧张的心情瞬间平复下来，可心里又莫名觉得有点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期待中的情节。
唉，女人啊，真是矛盾。
两人又沿着小公园走了一圈，聊了聊各自的工作和兴趣。杜建林说起绿山县的乡村振兴项目，眼里闪着光；白雪说起教孩子们跳舞的趣事，嘴角挂着笑。气氛越来越融洽，不知不觉，牵手都变得顺理成章。
等两人回到家时，已经八点半了。杜晨听见开门声，赶紧迎上来，一眼就看见白雪红着脸，使劲儿把自己的手从杜建林手里抽出来，眼神里带着点羞涩，嘴角却藏不住笑意。
杜晨心里了然，偷偷给弟弟使了个眼色，笑着说：“回来啦？”
白雪的父母看着两人的模样，也相视一笑，眼里都是满意。客厅里的气氛比刚才更热络了，老妈拉着白雪的手问东问西，越看越喜欢；老爸也难得主动跟杜建林聊起了工作，语气里带着点认可。
杜建林看着身边巧笑倩兮的白雪，心里甜滋滋的——看来，这趟相亲，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