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宇的苏醒,如同在紧绷的弓弦上投下了一颗石子。那双初睁的眼眸中,迷茫与那丝深藏的混沌光泽交织,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那些如同冰冷雕像般的灰衣“守夜人”。
为首的那个守夜人,暗红色的电子眼微微转动,锁定了岩石平台上的男孩。扫描光束立刻分出一股,笼罩在苏宇身上。
“检测到二级不稳定共生体苏醒。生命体征异常,精神波动频谱与‘叹息之墙’数据库部分吻合。威胁等级重新评估中……”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地汇报着,仿佛在讨论一件物品。
“小宇!”苏婉惊喜交加,想要扑过去,却被老烟死死拉住。眼前局势未明,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招致毁灭性打击。
林野的心也提了起来。苏宇在这个时候苏醒,福祸难料。他能感觉到,自己左臂与苏宇之间那无形的连接,在苏宇睁眼的瞬间变得清晰了不少,甚至能隐约感知到男孩此刻内心的茫然、恐惧,以及一丝……对周围环境(尤其是那些守夜人和林野背包里的装置)本能的排斥与吸引。
苏宇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陌生而诡异的环境,扫过那些用枪指着彼此的陌生人,最后落在了离他最近的林野身上。当他的视线触及林野那只异变的左臂和背后的背包时,眼中那丝混沌光泽明显波动了一下,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感到了某种熟悉而又危险的联系。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铁眉强压下对苏宇苏醒的惊疑,再次向守夜人质问,语气强硬。她不能任由对方将苏宇也列为“收容”目标。
“执行‘守夜人’协议,维护‘叹息之墙’内部稳定,清除及收容一切外部污染及不稳定因素。”守夜人首领的回答依旧程式化,“该共生体与异常能量载体存在高度关联,需一并收容研究。这是最后通牒:放弃抵抗。”
研究?像白杨那样?
林野眼中寒光一闪。他绝不允许苏宇再落入另一个“蜂巢”。他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将背着背包的位置稍稍侧移,右手匕首反握,肌肉悄然绷紧。影蛇的身影也在阴影中微微晃动,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
气氛降至冰点。战斗似乎无法避免。
就在守夜人首领抬起手臂,似乎要下达攻击指令的瞬间——
“等……等等!”
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某种急切和难以置信语气的声音,突然从门后的黑暗中传来!
紧接着,一个穿着与守夜人风格类似、但颜色稍浅、似乎是研究人员服饰的老者,在一个守夜人的“护送”下,有些匆忙地走了出来。他同样戴着覆盖头部的头盔,但面罩是透明的,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脸庞。他的目光越过对峙的众人,死死地盯住了林野……更准确地说,是盯住了林野那只异变的左臂,以及他背上的背包。
“这能量波动……这结构侵蚀的痕迹……不可能!‘原初锈蚀’的活性样本?!还有这被强行扭曲的‘方舟’核心?!”老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他指着林野,像是看到了某种传说中的神迹或怪物,“你们……你们是从‘墙’外来的?从‘灯塔’的领域?”
“墙”外?“灯塔”的领域?
老者的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让铁眉等人心中一震。这些人知道“灯塔”!而且似乎将其视为“墙”外的存在?
“你是谁?”林野沉声问道,他能感觉到这个老者与那些冰冷的守夜人不同,他身上有着研究者的狂热,但似乎……少了一丝直接的敌意。
“我是沃尔特博士,‘守夜人’前哨站的首席研究员。”老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情绪,但目光依旧灼热地停留在林野身上,“年轻人,你接触过‘原初锈蚀’本源?而且还……融合了它?甚至影响了‘方舟’核心?这太不可思议了!白杨那个疯子,他到底做了什么?!”
沃尔特博士的话证实了林野的猜测,这些人不仅知道“灯塔”和白杨,而且对“原初锈蚀”和“净化之源”(他称之为“方舟”核心)极为了解!
“我们是被‘灯塔’追杀的逃亡者。”铁眉抓住机会,立刻表明身份,“我们无意与你们为敌,只想寻找一个安全的容身之处。这个孩子,”她指向苏宇,“是辐射病的受害者,刚刚被……那个装置稳定下来。”
沃尔特博士的目光这才转向苏宇,仔细打量着他,尤其是那双清澈中带着混沌的眼睛。“辐射病异变,却被扭曲的‘方舟’能量强行净化并达成某种共生……奇妙,但也极度危险。”他喃喃自语,随即又看向林野,“而你,年轻人,你是关键!你是如何平衡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的?这或许是……”
“博士。”守夜人首领冰冷的电子音打断了他,“根据协议,所有未经授权的墙外生命体,尤其是携带高威胁异常因素者,必须首先进行隔离审查。”
沃尔特博士皱了皱眉,似乎对守夜人的死板有些不满,但他也清楚协议的重要性。他看向林野和铁眉,语气缓和了一些:“听着,陌生人。不管你们来自哪里,现在的情况是,你们携带的东西,以及你们本身的状态,已经触发了‘守夜人’的最高警戒条款。抵抗是没有意义的,这里的防御系统和守夜人小队足以在瞬间摧毁你们。”
他话锋一转:“但是,我对你们的情况,尤其是你,年轻人,非常感兴趣。或许……我们之间存在合作的可能,而不是单纯的收容与被收容。前提是,你们必须首先证明自己是‘可控的’,并且愿意接受必要的隔离和检查。”
合作?隔离检查?
这依旧充满了不确定性。但相比于立刻与这些神秘而强大的“守夜人”开战,这似乎是一线生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野和铁眉身上。
林野看着沃尔特博士那探究的眼神,又看了看那些随时准备开火的守夜人,最后目光与铁眉交汇。
铁眉微微点了点头。眼下,硬拼无异于自杀,或许可以借助对方对林野的“兴趣”周旋。
林野深吸一口气,将反握的匕首缓缓收起(但没有放下),沉声道:“我们可以接受隔离和检查。但我有一个条件——”他指向苏宇和苏婉,“他们必须和我在一起,并且保证他们的安全。”
沃尔特博士看了看状态奇特的苏宇和紧张护弟的苏婉,沉吟了一下,对守夜人首领说道:“可以。将这三个目标列为优先观察序列,隔离至第七观察区。其余人员,按标准流程处理。”
守夜人首领电子眼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进行权限确认,片刻后,生硬地回应:“指令确认。优先观察目标:林野,苏宇,苏婉。转移至第七区。其余人员,押送至标准隔离区。”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名守夜人上前,手中的武器依旧指着众人,但那股凌厉的杀意稍微收敛。另外两名守夜人则走向林野和苏婉姐弟,示意他们跟随。
林野最后看了一眼铁眉、影蛇等人,用眼神传递着“见机行事”的信息,然后背起背包,主动走向指定的守夜人。苏婉紧紧抱着刚刚苏醒、还有些懵懂的苏宇,跟在他身后。
巨大的金属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将铁眉等人与门外的黑暗隔绝。
门内,是一条灯火通明、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金属通道,与门外遗迹的破败截然不同。
林野、苏婉和苏宇,这三个身上缠绕着太多秘密与异常的人,踏入了这个自称“守夜人”的神秘组织领地。
等待他们的,是福是祸?是与“灯塔”不同的另一条出路,还是另一个精心打造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