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眉的话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据点内每一个“余烬”成员的心中漾开了涟漪。灼伤握紧它的手——这不再是苟延残喘的口号,而是带着一丝反击意味的宣言。众人的目光在林野和铁眉之间来回扫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不安与隐隐亢奋的情绪。
林野看着铁眉眼中那簇压抑已久的火焰,明白“余烬”已到了必须做出改变的十字路口。持续的躲藏终有尽头,白杨的疯狂搜捕正在不断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
“做点什么,需要力量,也需要目标。”林野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像冰冷的金属刮擦着每个人的耳膜,“盲目地攻击,只是送死。”
“所以我们才需要信息。”阿杰接口道,他指着平板电脑上那些残缺的数据碎片,“‘牧羊人计划’……我们截获的线索太少,只知道它与高权限人员筛选、某种意识引导和生物强化有关。林野,你在‘蜂巢’里,有没有看到或听到更多?任何细节都可能关键。”
林野闭上眼睛,努力回忆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静滞间”经历,回忆白杨那狂热的话语。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在他脑中闪现——那些浸泡在维生液中的失败品、白杨称他为“钥匙”时的眼神、自己体内力量与“净化之源”碰撞时的诡异融合……
“‘钥匙’……”林野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自己那只依旧不甚灵活的左臂上,“白杨认为,我是启动或者完成他某个关键实验的‘钥匙’。可能与‘原初锈蚀’和‘净化之源’这两种力量的结合有关。”他顿了顿,看向隔间方向,“而苏宇……他的辐射病异变,可能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一个……意外的‘样本’。”
苏婉听到这话,脸色瞬间白了白,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
“也就是说,你和那孩子,都是‘牧羊人计划’的重要环节?”铁眉眼神锐利,“如果我们能弄清楚这个计划的真正目的,或许就能找到‘灯塔’的弱点。”
“或许。”林野不置可否,“但首先,我们得能活下去,并且……让白杨为他的‘计划’付出代价。”他话语中冰冷的杀意毫不掩饰。
一直沉默的影蛇突然开口,声音如同她的代号一样冰冷:“报复的前提是实力。我们现在有什么?几条破枪,一些躲藏的老鼠,一个半废的王牌,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她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众人心上,残酷却现实。
据点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实力的悬殊是赤裸裸的现实。
“我们还有这个。”青鸟指向桌上那依旧稳定运行、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净化之源”装置,“它的能量模式很奇特,不仅仅是净化。阿杰和我分析了它运行时的能量波纹,发现它对基地的某些加密通讯和低功率扫描似乎有……轻微的干扰效应。虽然范围很小,但如果运用得当,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制造混乱或隐藏我们的行踪。”
这是一个新的发现!一件潜在的辅助工具,而非仅仅是治疗设备。
“而且,”阿杰补充道,他调出另一组数据,“我们对林野带回的、从‘静滞间’沾染的一些……组织残留物进行了初步分析。成分极其复杂,除了已知的辐射变异诱导剂,还有一种无法识别的、类似神经递质的合成物质。它似乎能……影响生物体的情绪和服从性。”
影响情绪和服从性?这让人不寒而栗地联想到了“牧羊人”这个名称。
线索正在一点点拼凑,但距离真相依旧遥远。
“当务之急,是撤离。”铁眉最终拍板,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现实,“青鸟,阿杰,根据‘净化之源’的干扰特性和我们掌握的通道信息,重新规划撤离路线,寻找最安全、也能最大限度利用这干扰的路径。磐石,带人清点所有武器和物资,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影蛇,扩大侦查范围,但务必小心,我要知道‘灯塔’搜捕队的最新动向和布防弱点。”
命令一条条下达,“余烬”这台沉寂许久的机器,开始围绕着新的目标和微弱的希望,缓缓加速运转起来。
林野默默地走到一旁,靠墙坐下,开始尝试活动那只麻木的左臂。刺痛感和无力感依旧存在,但他能感觉到,最深层的某种东西正在缓慢复苏,不是之前那种狂暴的力量,而是一种更加内敛、仿佛与骨骼血肉融合得更深的坚韧感。他需要尽快恢复战斗力。
苏婉走了过来,递给他一杯水,眼神担忧。
“我们会没事的。”林野接过水,罕见地主动说了一句算是安慰的话。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信心从何而来,或许是体内那不肯熄灭的生命力,或许是眼前这个女孩眼中不容置疑的信任。
苏婉用力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你,林野。为了小宇,也为了……我们。”
林野没有回应,只是仰头将水喝尽。水的冰凉暂时压下了喉咙的灼痛感。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隔间。柔和的光柱中,苏宇依旧沉睡,面容安详。但不知为何,林野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并未随着苏宇的好转而完全消散。白杨的计划,“牧羊人”,钥匙,样本……这些词语如同幽灵般盘旋在他心头。
他隐隐觉得,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而他们这群挣扎在锈色深渊里的余烬,即将被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