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之源’被存放在核心能源反应室隔壁的附属实验室，代号‘静滞间’。”青鸟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调出一张极其模糊、充满干扰条纹的结构图，显然是通过非正常手段获取的。“那里有独立的能源供应和最高级别的物理隔离。入口只有一道，需要白杨本人或极少数几个核心研究员的动态密码和生物特征双重验证。”
阿杰靠在一旁的箱子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专注：“常规潜入几乎不可能。那里的监控是独立网络，没有外部接口，运动传感器密度是外围区域的五倍以上。而且，根据热能信号分析，常驻守卫至少有四名，配备重型脉冲武器，反应室外围还有不定时巡逻的小队。”
影蛇抱着双臂，冷冷补充：“我上次试图靠近外围侦查，差点被自动防御炮塔锁定。那片区域，连只变异老鼠都溜不进去。”
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铁眉看着沉默不语的林野，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诫：“听到了？这不是勇敢不勇敢的问题，是送死。为一个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一的可能，搭上你自己，甚至可能暴露我们这个据点，不值得。”
“那你们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林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看着他死？还是继续在这里躲藏，直到‘灯塔’某一天找到这里，把我们都清理掉？”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破了压抑的沉默。没有人能回答。在“灯塔”的绝对力量面前，“余烬”的挣扎显得如此微弱。
“我们或许……可以制造混乱。”一直沉默的老陈，突然怯生生地开口，他似乎被刚才共同经历的危险激发了一丝勇气，或者只是不想再回到那无尽的恐惧中。“我在下层维护时听说过……基地有几个备用的、老旧的能源节点，如果……如果能让其中一个过载甚至爆炸，也许能吸引大部分守卫的注意力……”
“调虎离山？”青鸟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计算的光芒，“理论上有可行性。核心能源反应室是基地命脉，一旦周边出现重大能源事故，守卫力量必然会被大量抽调过去维稳。但是，如何精确引爆？如何确保爆炸的规模和时机？而且，这会彻底暴露我们的存在，引来‘灯塔’最残酷的清洗。”
“不需要精确引爆。”林野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只需要一个足够响的‘鞭炮’。老陈，你知道那些节点的具体位置和弱点吗？”
老陈在众人注视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知……知道几个。有一个就在下层废弃区和内区管网的连接处附近，结构老化严重，如果破坏其冷却系统……”
“那就这里。”林野打断他，目光转向阿杰和青鸟，“爆炸发生后，‘蜂巢’核心区域的守卫力量会如何调动？监控系统会受多大影响？你们能预测吗？”
阿杰和青鸟对视一眼，快速在平板电脑上操作起来，调出基地的简化模型和守卫部署图。
“根据以往事件的数据模型推算，”青鸟语速飞快，“如果连接处节点发生中度以上爆炸，预计核心区域会有超过百分之六十的守卫力量在五分钟内被调往事故点和相关通道布防。监控系统主线路可能会因能源波动受到短暂干扰，但‘静滞间’的独立系统影响较小，估计只有三十到四十五秒的窗口期。”
“三十秒……”林野喃喃自语。穿过被干扰的监控区，突破可能残留的守卫，找到“静滞间”，拿到“净化之源”……三十秒，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我可以帮你黑掉‘静滞间’的门禁系统。”阿杰突然说道，他挣扎着坐直身体，“虽然它是独立的，但总要有数据交换口才能更新密码和日志。青鸟和我之前尝试渗透时，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可能未被完全修补的后门漏洞。需要物理连接，但如果我们能靠近到一定范围，我有三成把握在十秒内强行破解！”
三成把握，十秒钟。
每一个数字都透着令人绝望的概率。
“我跟你去。”影蛇突然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你需要一个眼睛，一个能在阴影里行动的人帮你清理路上的杂兵，确认目标。我对‘蜂巢’外围结构比你们熟。”
林野看向她，影蛇的眼神坚定而锐利，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这不是为了苏宇，更多的是为了“余烬”，为了抓住这个可能重创“灯塔”的机会。
“不行！”铁眉厉声反对，“影蛇是我们最好的侦查员，不能折在这种几乎没有希望的冒险里！而且爆炸一起，基地必然全面封锁，你们就算得手，怎么回来？”
“从排污主管道。”林野指向地图上一条蜿蜒的、贯穿基地下层的粗大线条，“老陈说过，那里可以直通下层废弃区边缘。爆炸和混乱中，那里应该是守卫最薄弱的地方。”
“排污主管道？”老陈脸色发白，“那里……那里有东西！我以前听老维护工说过，管道深处有……有他们处理失败的实验体排进去的‘废料’，那些东西……还活着！”
又是那些东西！林野想起了生物处理中心的软泥怪，脚踝的隐痛似乎又清晰了几分。
“我们没有选择。”林野的声音斩钉截铁，“要么走管道搏一线生机，要么留在里面等死。”
计划雏形已定，尽管它漏洞百出，每一步都踩在死亡的边缘。
制造混乱，调虎离山。
趁乱潜入，破解门禁。
夺取装置，亡命撤离。
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铁眉看着林野，看着影蛇，又看了看隔间里气息微弱的苏宇和泪眼朦胧的苏婉，脸上那道疤痕微微抽搐。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她吐出一个字，沉重如山，“‘余烬’会配合这次行动。老陈，你带几个人，负责制造爆炸，完成后立刻撤回据点，销毁所有痕迹。阿杰，青鸟，你们提供技术支援，确保通讯畅通，并在他们得手后，指引撤离路线。影蛇……”她看向影蛇，眼神复杂，“……活着回来。”
最后，她的目光回到林野身上：“外来者，记住，这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仅仅为了那个孩子。这是为了向‘灯塔’证明，我们这些‘余烬’，还没死透！”
林野点了点头。动机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我需要武器，更好的武器。”他说。
铁眉示意了一下，磐石不情不愿地走过来，递给林野一把保养良好的、带有消音器的冲锋枪，和几个弹匣。“省着点用。子弹在这里是硬通货。”
林野接过枪，冰冷的触感熟悉而陌生。他又检查了一下腰间的匕首。
“什么时候行动？”他问。
“我们需要准备。”铁眉道，“老陈需要时间确认节点和准备爆炸物。阿杰和青鸟需要调试设备。你们也需要休息。”她看了一眼林野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依旧肿胀的脚踝，“明天晚上，基地换岗交接的时候，是守卫相对松懈的时段。那就是我们的窗口。”
明天晚上。
林野没有异议。他走到苏婉面前。
苏婉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嘴唇颤抖，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能力阻止他。所有的担忧和感激，都化作了无声的泪水。
林野抬起手，似乎想擦掉她的眼泪，但动作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照顾好他。”他看了一眼床上的苏宇，声音低沉，“等我回来。”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据点里分配给他的一个角落。他需要食物，需要水，更需要抓紧时间恢复体力，熟悉新到手的武器。
影蛇也默默走到一旁，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擦拭弩箭。
计划已定，再无回头路。
整个“余烬”据点，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在压抑的寂静中，开始为这孤注一掷的行动，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的锈色黑暗中，微弱地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