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吧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晨曦微露,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静谧的村落。南风起了个大早,洗漱后只在睡衣外随意罩了件亚麻长袍,便抱着笔记本来到院中的大理石桌前。

她正把玩着昨日在阿婆那里买来的茉莉香囊,想着该找个机会送给林夏,一抬头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提着早餐袋,沿着青石板路朝这边走来。南风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指尖轻轻收拢,将香囊握在掌心。

就在这时,路的另一端驶来一辆网约车,不偏不倚在南风家门前不远处停下,紧接着,行李箱轮子急促滚动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南风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与她风格迥异的女子正快步走来——修身的连衣裙勾勒出曼妙曲线,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女子看见林夏,竟直接丢开行李箱,像只翩跹的蝴蝶般扑进他怀里。

夏!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是特意出来接我的吗?女子的声音甜腻中带着雀跃。

这一幕恰好发生在南风家的小木门前,近得能看清林夏脸上错愕的表情。

看到这一幕,南风垂下眼帘,长睫在晨光中投下淡淡的阴影。她悄无声息地起身,袍角在微风中轻轻拂过石凳,转身进了屋,关门的动作轻得几乎听不见声响。

院外,林夏慌忙推开怀中的女子,下意识看向南风刚才坐着的位置,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他的心猛地一沉。

李心儿,你怎么来了?林夏皱眉问道,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怎么?不欢迎我吗?人家可是特意来看你的......李心儿提高了音量,娇嗔的话语在清晨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这动静惊动了还在窗边的林灿。她揉着眼睛推开窗,看见站在南风家门前的两人,顿时睡意全无。坏了!她暗叫不好,随便套上拖鞋就冲了出来。

心儿姐,这边请!林灿几乎是半推半拉地把李心儿往自家院子里带,一边紧张地瞟向南风紧闭的房门。

林夏只能无奈地先提起李心儿丢在路边的行李箱,跟着走进自家院子,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霾。

南风轻轻合上房门,将晨间的喧嚣隔绝在外。她背靠着门板,微微仰头闭上双眼,胸口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闷痛。

在这独处的静谧中,她终于允许自己直面内心那片涟漪荡漾的湖面。今晨那女子扑进林夏怀里的画面依然清晰,但令她意外的是,那画面带来的刺痛感,远不及林夏当时错愕却未立即推开的神情来得深刻。

她缓步走到窗前,望着院中自己方才坐过的大理石桌。就在半小时前,她还满心期待地握着那个茉莉香囊,想着要如何自然地递给林夏。那份小心翼翼的悸动,此刻回想起来竟有些遥远。

我究竟在期待什么?她轻声自问,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

或许是在沙溪的深巷里,当他为她讲述马帮故事时眼中闪烁的光;或许是昨夜他小心翼翼为她披上外套时,指尖不经意掠过她发梢的温度;又或许,仅仅是这些日子里,他总能恰到好处地理解她每一个未说出口的念头。

这些细碎的温暖,不知何时已在心底悄悄筑巢。

可今晨那一幕,像一盆冷水,让她骤然清醒——她与林夏之间那些尚未言明的情愫,原来如此脆弱,脆弱到甚至经不起一个意外来客的轻轻一碰。

她不是没有看见林夏推开李心儿时的慌乱,也不是没有听见他语气中的疏离。只是那一瞬间,她骨子里那个习惯自我保护的声音再度响起:有些缘分,或许只适合停留在恰到好处的距离。

南风深吸一口气,转身开始收拾行李。她的动作依然干脆利落,但每一个折叠衣物的瞬间,都像是在将那些刚刚萌生的情愫也一并抚平、收起。

当她拉上背包拉链的刹那,目光再次落向窗外。晨光中,林夏家院子的轮廓温柔而清晰,而她知道自己必须暂时离开——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清醒的空间,去分辨这份心动究竟是一时的迷惑,还是值得勇敢一次的真情。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响起,她带着一份未完成的期待,驶向了通往芒市的公路。这一次,她不仅要记录远方的风景,更要在这场远行中,找到内心的答案。

秦鑫正在工作室里整理客户资料,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弹出南风简洁的讯息:「我自驾去芒市采风几天,勿念。」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嘴角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这趟远行并不意外——南风上周翻看旅游杂志时,就曾指着芒市金碧辉煌的佛塔照片对他说:“这里的建筑光影太迷人了,下个月一定要去拍一组片子。”

窗外传来洒水车清脆的音乐声,他仿佛能看见南风此时正握着方向盘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副驾驶座上一定放着那台跟了她多年的相机。这姑娘总是这样,每当需要理清思绪时,就会背着相机独自上路。

他回复得言简意赅:「路上注意安全,每天报个平安。」末尾添了个相机emoji。

作为相识多年的老友,他太了解南风这种“突然的远行”往往别有深意。只是这次,他隐约觉得不只是为了采风——毕竟昨天通话时,她还兴致勃勃地说起要在村里多住些日子,搜集白族民居的故事。

秦鑫把手机放回桌面,轻轻摇头。或许有些故事,正要在这场远行中悄然改写。

林夏独自立在晨雾缭绕的院子里,手中的早餐袋被无意识地攥得死紧,指节泛出青白。豆浆的温热早已散去,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他望着南风紧闭的木门,那扇门后空荡的寂静比任何声响都更让人窒息。远山隐在薄雾里,而他心中的迷雾,却比山间的晨霭更加浓重,沉沉地压在心口。

这时,林灿双臂环抱倚在门廊边,视线如刀子般落在李心儿身上。她扯了扯嘴角,话语里带着刺骨的讥诮:

我说心儿姐,当年不是你头也不回地说要追求更好的人生吗?不是风风光光嫁去国外当你的阔太太了吗?怎么现在又像迷路的鸽子似的,飞回我哥这棵旧树枝上停着了?

她的每个字都像石子砸在平静的水面,在晨间的院子里激起清晰的回响。李心儿咬着唇站在一旁,精心描画的眼妆掩不住眼底的狼狈。

这时,林妈妈闻声从里屋掀帘而出。当她看清来人时,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暗影,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温婉神色。她双手在围裙上轻轻擦拭,语气平和却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都别在院子里站着了,晨露重,进屋说话吧。她的目光轻轻掠过垂首不语的林夏,在那紧攥的早餐袋上停留了一瞬,终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早餐都备好了,心儿也一起用些吧。

林夏如同提线木偶般跟着挪进屋里,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魂魄。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失神的侧脸上,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空洞无光。南风转身离去时那抹决绝的衣角,像一片锋利的刀刃,在他心头反复划过。他无意识地抬手按住胸口,那里传来的钝痛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仿佛整个清晨的雾气都凝结在了他的肺腑之间。

餐桌上的米粥还冒着热气,可他已然尝不出任何滋味。

林灿双臂环抱,往前逼近一步,年轻气盛的脸上写满不耐:“心儿姐,你倒是把话说明白啊!当初走得那么干脆,现在这又算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亮,每个字都像小石子砸在光洁的地面上。

李心儿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目光却始终胶着在林夏身上,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浮木。“我……我离婚了。”她声音轻颤,带着几分刻意的哽咽,“这些年在国外,我才慢慢想明白……我最放不下的还是林夏。”

忽然,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甜腻娇柔,伸手就要去碰林夏的衣袖:“夏,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这次我一定……”

“够了!”林灿猛地别开脸,五官几乎皱成一团,那副嫌恶的表情活像是误食了发馊的饭菜。她实在看不下去这番矫揉造作的表演,只觉得连空气都变得黏腻起来。

林夏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总是盛着温和笑意的眸子此刻凝结着寒霜。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刃般清晰:

“感情对你而言,难道就像换季的衣裳,可以这样随意地穿上又脱下?”

他的目光如淬火的刀刃,直直刺入李心儿的眼底:

“想要开始便热烈相拥,想要结束就转身离去——在你心里,感情就这么不值钱吗?”

李心儿被他话语中的寒意慑住,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在她记忆里,林夏永远是那个会为她撑伞遮阳、为她拂去发间落花的温柔男子。此刻他挺拔的身影,却像一座覆满霜雪的山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疏离。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神色——那深邃的眼眸里再不见半分往日的暖意,只剩下拒人千里的凛冽。

就在这凝滞的瞬间,窗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鸣声,在这寂静的晨光中格外刺耳。林夏猛地转头,正看见南风那辆熟悉的白色SUV绝尘而去,车尾灯在晨雾中划出一道渐行渐远的红光。

这个画面如同最后一记重击,将他紧绷的神经彻底击碎。

砰——

他的拳头狠狠砸在身旁的白墙上,震得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相框剧烈晃动。这突如其来的暴怒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阿夏!你疯了吗?林妈妈惊呼着冲上前,心疼地握住儿子渗血的手。

李心儿被吓得脸色发白,声音带着哭腔:你就...就这么讨厌我吗?

但林夏仿佛置身于一个隔绝的真空里,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手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鲜血正从擦破的关节处渗出,可这疼痛远不及他心中恐慌的万分之一。

他眼前不断闪现着南风离去时的决绝背影,那些在古镇石板路上并肩而行的时光,那些在晨光中相视而笑的瞬间,此刻都化作锋利的碎片,扎得他心痛难当。他好不容易才让那个总是带着疏离感的姑娘卸下心防,而现在,这一切可能都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摧毁。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而来,比手上的伤口更让他感到窒息。

「你们慢用。」林夏的嗓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转身踏上楼梯,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在挣脱无形的枷锁,脚步声里浸满了难以排遣的懊丧。

林灿不安地望向窗外,当视线落在那空荡荡的车位时,她突然倒抽一口冷气,重重拍了下自己的前额:「这下全完了......」

她此刻才恍然大悟——那个让哥哥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人,那个终于让哥哥露出久违笑容的人,很可能就这样被这场荒唐的闹剧给逼走了。林灿焦灼地望着楼上那扇紧闭的房门,又扭头瞪向还在啜泣的李心儿,只觉得太阳穴阵阵发紧。

林夏的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颓然将背脊抵在门板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楼下那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窗外,南风离去的那条小路蜿蜒消失在晨雾里,空留一片苍茫。

他闭上双眼,那个清晨的画面便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南风坐在晨光微熹的院子里,亚麻长袍的褶皱泛着柔和的光,指尖轻抚着那个茉莉香囊。她低垂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浅浅的阴影,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那个画面美好得如同一个易碎的梦,而此刻,这个梦正随着远去的车轮声渐渐消散。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实木地板被踩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步都踏在纷乱的心绪上。内心的焦灼如同被困的兽,在胸腔里左冲右突,几乎要破体而出。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抓起手机,指尖颤抖地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每一声“嘟——”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他无意识地攥紧拳头,连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都浑然不觉。

车窗外,群山如黛,公路在晨光下向前方无尽延伸。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仍在执着地震动着,二字在屏幕上明明灭灭,像极了昨夜星空下他欲言又止的眼神。

南风只是淡淡一瞥,目光便重新投向蜿蜒的前路。她的双手稳稳握住方向盘,指尖在真皮包裹的方向盘上轻轻敲击,随着导航的指引将又一个弯道甩在身后。

晨间那戏剧性的一幕在脑海中回放——那个陌生女子扑进林夏怀中的画面,林夏错愕却未立即推开的神情。起初的诧异过后,她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心湖并未泛起太多涟漪。

是了,昨夜在沙溪的星空下,他低沉的嗓音确实如春风般拂过她紧闭的心门。那些关于远山的诗意描述,那些恰到好处的温柔,确实让她尘封已久的心微微松动,透进了一缕久违的暖意。

可这株刚刚破土的情愫,终究太过稚嫩。就像晨露般晶莹,却也如晨露般脆弱,经不起任何风霜。她轻轻摇头,唇角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这样也好,在陷入太深之前及时抽身,总好过日后遍体鳞伤。

她降下车窗,让山间的清风灌入车厢,仿佛也把那些刚刚萌芽又悄然凋零的心事,一并散在了风里。

她深深吸气,山间清冽的空气盈满胸腔,将心头那点残存的纷扰彻底涤荡。随后缓缓吐出,像是完成了一个郑重的仪式。

她素来擅长用理性的丝线将情绪细细缝合。此刻,她便如同收拾行囊般,将那些初萌便不得不搁置的情愫,仔细叠好,安放一角,然后利落地将这一页翻过。

视线前方,公路在群山间勾勒出蜿蜒的银带,通向那个在她计划清单上停留已久的名字——芒市。那座以金色佛塔、温热阳光和异域情调闻名的边陲小城,正等待着她的到来。对未知风景的探寻欲,对不同文化的求知心,迅速取代了短暂的迷茫,重新占据了她的思绪。

想象着用指尖触摸那些雕花门廊的纹理,用镜头捕捉那些身着筒裙的身影,用味蕾品尝那些充满香料气息的美食……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清浅而真实的弧度。那份属于独行者的笃定与轻盈,重新回到了她的眼眸与姿态之中。

车轮滚滚,载着她驶过一个个路标。这趟旅程,不仅是地图上的位移,更是一场主动的心灵出走,一次为自己谱写的、充满未知惊喜的全新序章。

电话那端,冗长的忙音如同一条被彻底抽尽的丝线,最终在一声轻响后归于沉寂。这寂静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沉重。

林夏握着手机的手指倏地失力,手机险些从掌心滑落。他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支撑,脊背微驼,缓缓跌坐在床沿。实木床架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承住了他骤然松懈的重量。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不像骤然的惊雷,而像无声漫上的冰冷潮水,从四肢百骸汹涌而来,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他清晰地意识到——此生从未有过如此具象的恐惧,它无关事业挫败,也非物理伤害,而是源于“失去”南风这个清晰的、尖锐的预兆。

她的转身离去,精准得像一把钥匙,毫不留情地旋开了他心底那只尘封的、名为“恐慌”的魔盒。盒内涌出的黑暗瞬间将他淹没。

他用力闭上双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淡的阴影,试图驱散那彻骨的寒意,然而南风决然远去的背影,却比任何画面都更清晰地烙在他的脑海深处。

他低声呢喃,像是在说服自己:“……或许,她只是出去透透气,日落前就会回来。”这缕微弱的希望,如同细绳般勉强缝合着他几近碎裂的镇定。

无论如何,他必须直面眼前这个横生的枝节——李心儿的突然出现,是个必须立刻处理的现实。

他深深吸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关于南风的纷乱思绪都压缩、封存,强行塞进内心最隐蔽的角落。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时,脸上已然戴上往日沉静的面具,唯有眼底深处,沉淀着一抹无法驱散的阴郁。

他走下楼,目光落在餐桌旁那个哭得肩头微颤的李心儿身上。那张曾经让他心动的脸庞,此刻缀满的泪珠,却只在他心底撩拨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如同夏日闷热午后永无止境的蝉鸣,扰得人不得安宁。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眉宇间掠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蹙痕。

林灿猛地一拍桌子,的一声震得碗碟轻响:心儿姐,求你别哭了行不行?这满屋子的愁云惨雾,让人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她话音未落,楼梯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林夏的身影出现在转角,晨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挺拔的轮廓。李心儿像是迷航的水手望见灯塔,立即起身想要扑进他怀里。

然而林夏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右手在身前轻轻一挡,动作克制却不容逾越。别这样。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深秋的湖水,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为什么?李心儿仰起布满泪痕的脸,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哽咽,就因为我嫁过人,离过婚,所以你嫌弃我了是吗?她的质问在安静的餐厅里回荡,带着说不尽的委屈。

林灿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瓷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心儿姐,你这话说得也太不讲理了!”她的声音里压着怒意,眼神锐利如刀,“当初头也不回离开的是你,现在想回头就回头的也是你。是非对错全凭你一张嘴,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李心儿却对林灿的质问充耳不闻。她的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林夏一人,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在她精致的妆容上冲出淡淡的痕迹。“夏,我知道错了……”她声音颤抖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心口挤出来的,“你以前说过,不管我犯了什么错都会原谅我的。就当我这次犯了个天大的错,好不好?我是真的……真的后悔了……”

林夏凝视着眼前这个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心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他想起多年前那个任性的女孩,总是仗着他的宠爱为所欲为。如今她依然在赌他的不忍,可有些东西,早在岁月流转中改变了模样。

他沉默着向前迈了一步,双手稳稳按住她颤抖的肩膀。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有一瞬的恍惚——这个动作曾经那么熟悉,如今却只剩陌生。他稍稍用力,迫使她抬起泪眼与自己对视,声音低沉而清晰:

“李心儿,看着我的眼睛。”

林夏的双手依然稳稳按在李心儿肩上,目光如深潭般沉静。他稍稍俯身,确保她的视线无法闪躲。

李心儿。他又唤了一声,声音低沉似远山传来的钟鸣,每个字都带着不容转圜的分量,看着我的眼睛。

李心儿被他话语中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慑住,连抽泣都不自觉地止住了。她抬起朦胧的泪眼,第一次真正看清他眼底那片沉寂的海——那里不再有往日的温情,只剩下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清醒与笃定。

我们之间,他语速平缓,字字清晰如刻,再没有可能了。他稍稍停顿,让这句话的重量完全沉入她的心里,真的,到此为止了。

他缓缓松开手,向后退了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显疏离。

不纠缠,他的声音轻了下来,却带着最后的温柔与决绝,是我们能给彼此,最后的体面。

这句话如同一阵微风,轻轻合上了往事的书页。李心儿怔在原地,终于明白有些错过,即便用尽余生也无法挽回。

李心儿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仔细探寻,却再也找不到记忆中那片温柔的星海,唯有如同秋日湖面般冷静的决然,清晰地映照出他们早已终结的过往。这一次,她终于明白,他是真的将往事彻底封存了。

她像是被骤然抽去筋骨般,肩膀无力地垂下,连声音都失去了支撑:“就让我……在这里借住几天吧。”细若游丝的呢喃从她低垂的发丝间漏出,“我现在……真的无处可去了。”

林夏凝视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那些曾经共同走过的岁月在心头一闪而过。他终究做不到全然狠心,喉结轻轻滚动,叹了口气:“好。”这个字说出口的瞬间,他分明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却又在下一秒补充道:“这几天我会搬到养殖场住。”

这句话像初冬的薄霜,轻轻覆在她刚刚燃起的希望上。

他的目光转向妹妹,声音沉稳如石:林灿,你在家照顾好她。这句话说得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如同在桌面上轻轻放下一枚定局的黑子。

语毕,他再没有看向任何人,径直转身推门而出。晨光斜照在他挺直的脊背上,却照不散那笼罩周身的疲惫。门外传来引擎启动的低吼,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融入远方道路的喧嚣。

李心儿目光仍固执地望着车辆消失的方向。晨风吹动她散落的发丝,那单薄的身影在青石板地上投下一道伶仃的影子,仿佛一株被遗忘在深秋的花。

林夏的车碾过养殖场的碎石小路,轮胎下迸溅的石子声格外刺耳,连扬起的尘土都仿佛裹挟着倦意。林爸正蹲在饲料棚前敲打一台旧铡草机,听见引擎声回头,看见儿子从驾驶座下来时不由愣住——林夏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连关车门的动作都透着无力。

“哟,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林爸放下扳手,笑着在工装裤上擦了擦手,“这么早就跑回来?莫非是南风那姑娘答应你了?”

“爸,别开玩笑了。”林夏抬手用力按压着太阳穴,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李心儿回来了。”

林爸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中的螺丝刀“哐当”掉在水泥地上。

林夏那句低语像颗石子猝然砸进平静的水面,林爸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他沉默地注视着儿子,沟壑纵横的脸上掠过复杂的神色,半晌才试探着开口:“……南风那孩子,撞见这场面了?”

林夏没有作声,只是将下颌线绷得极紧,沉重地一点头。他随即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饲料仓库走去,挺直的脊背僵硬如铁,仿佛一张拉得太满的弓,稍一触碰就会迸裂。

林爸望着儿子消失在仓库阴影里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他活了大半辈子,历经风雨,怎会看不透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粗糙的手掌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他低声自语,声音里满是疼惜:

“这傻小子……爱情的蜜糖还没尝到几分,倒先灌了满肚子的苦水。”

饲料仓库里弥漫着干草与谷物混杂的气味。林夏一把抓起五十斤的饲料袋狠狠甩上肩头,动作里带着近乎自虐的狠劲。他试图用肉体的疲惫淹没心里的痛楚,让灼热的汗水冲刷记忆的沟壑。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衬衫,在衣料上洇开深色的印记。肩背的肌肉因过度负荷而阵阵酸胀,可脑海里那些画面却越发清晰——南风转身时扬起的衣角,李心儿梨花带雨的脸庞,两种截然不同的面容在他眼前交错闪现,像两股相反的力道撕扯着他的理智。

他像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在堆积如山的饲料袋间反复奔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喘息。此刻支撑着他的唯一念头,就是在夜幕降临时能见到南风归来。他必须亲口向她解释这一切,这个念头如此强烈,以至于每一分钟的等待都成了煎熬。

时间仿佛凝固成了黏稠的胶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被无限拉长。他机械地重复着搬运、码放、清扫的动作,像一台失去灵魂的机器。每一次抬头,那轮白日都如同被钉死在苍穹之上,倔强地散发着光芒,迟迟不肯让位给夜幕。

当西方的天际终于被晚霞浸染出第一抹绯红,林夏几乎是扔下手中的工具,冲向停在一旁的车子。引擎的轰鸣声中,他紧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随着熟悉的村落在视野中渐渐清晰,他的心跳也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然而,当车灯像探照灯般扫过南风家门前——那个本该停着她白色SUV的位置,依旧空荡得刺眼。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他的脊柱窜升,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颤抖着摸出备用钥匙,插进锁孔时试了两次才成功。门开的瞬间,他迫不及待地按亮电灯——

暖黄的灯光下,一室冷清无声地蔓延。

他的目光如同焦灼的探照灯,急切地扫过每一个角落:电脑桌上空空荡荡,连她常放在那里的那盆多肉也不见了踪影;书架旁,那个总是随意搁着的相机包也失去了踪迹。整个空间整洁得过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人居住的、清冷的气息。

林夏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猛地抛向了无底的冰窟。

他踉跄着跌坐在那张他们曾一起喝过茶的椅子上,手指深深插进发间。目光所及,是那个被她遗忘在桌上的茉莉香囊——就在今晨,她还坐在晨光里,指尖轻柔地抚摸着它。此刻,那缕熟悉的淡香飘来,却只剩讽刺的意味。

一个清晰的认知,如同冰锥般刺穿了他最后的侥幸:南风的离开,不是一时赌气的任性,不是短暂散心的出游,而是一场决绝的、预谋已久的远行。

夜色如墨般浸透窗棂,窗外,万家灯火次第亮起,交织成一片温暖的星河。却没有一盏灯,愿意为迷失在黑暗中的他,停留片刻光亮。

当南风驶入芒市地界,眼前豁然开朗,仿佛瞬间切换了时空频道。

道路两旁高大挺拔的棕榈树像列队的卫兵,阔大的叶片在微风中摇曳,洒下斑驳的光影。极具傣族风情的建筑鳞次栉比,金色的尖顶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屋檐下装饰着繁复精美的浮雕与大象图腾。街道上,身着鲜艳筒裙的当地女子袅袅走过,银饰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与空气中隐约飘来的柠檬草和香茅的清新气息交织在一起。

这里真美。南风不自觉地摇下车窗,让温润的风灌入车厢。她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热带花果甜香与香料独特气息的空气,瞬间充盈肺腑,仿佛把沙溪的清冷都涤荡干净。

预定的民宿藏在一条安静的小巷里。白墙金边,绿植环绕,门口悬挂着竹编风铃。老板是个笑容温和的中年男人,穿着亚麻衬衫,亲自为她提行李:欢迎来到芒市,路上辛苦了。

庭院里,鸡蛋花树正开得热烈,乳白色的花瓣散落在青石板上。小小的水池里游着几尾锦鲤,水声潺潺。她的房间简洁雅致,竹制家具,棉麻床品,阳台上还能望见远处大金塔的尖顶。

这里太舒服了。南风轻声道,连日来心底那点若有若无的郁结,似乎在这一刻被这异域的风情和主人的善意悄然融解。她放下行李,迫不及待地拿起相机——这里有太多值得记录的风景,而她的心,也终于在这座边城的温暖中,找到了可以暂时停泊的港湾。

林灿像只猫般悄无声息地推开虚掩的木门,暖黄的灯光如水银泻地,勾勒出林夏独自坐在茶桌前的剪影。那个总是挺得笔直的脊背,此刻竟微微佝偻着,融在昏暗中显得格外脆弱。

林灿轻声唤道,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泛起涟漪,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南风姐还没回来吗?

林夏缓缓抬起头,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交错的阴影。你怎么找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石磨过。

我看见这边亮着灯,还以为南风姐回来了...林灿的话突然断在嘴边,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向前迈了半步,哥...你的脸...

昏黄的灯光下,两道未干的泪痕清晰地映在林夏的脸颊上,像是瓷器上猝不及防出现的裂痕。

林灿的心猛地缩紧。他从未见过哥哥这般模样——即便是当年李心儿决绝离开时,哥哥也只是在院子里沉默地抽了一整夜烟,晨曦中那个挺拔的背影依然坚毅,不曾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软弱。

哥...林灿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带着心疼与慌乱,你怎么...怎么哭了?那时候心儿姐走,你都没...

林夏没有回答,只是抬手用力抹了把脸,手背在脸颊上留下泛红的痕迹。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反而让他此刻的脆弱无所遁形。茶桌上,南风常用的那只白瓷杯静静立着,杯沿还沾着她最爱的那款口红的淡淡印记,像一抹褪色的胭脂。

这一刻,林灿终于明白——哥哥对南风的感情,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如藤蔓般深深扎根进骨血里。这不是年少时炽热却易逝的火焰,而是细水长流中沉淀出的深情,失去时才会痛得这般撕心裂肺。

她默默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将满室的孤寂与伤痛仔细关在身后。走在夜色朦胧的村路上,林灿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像是塞满了浸透雨水的棉絮,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推开自家的院门,客厅里灯火通明。她一眼就看见李心儿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脸上敷着白色的面膜,只露出一双描画精致的眼睛和涂抹着鲜艳甲油的手指,正悠闲地翻看着时尚杂志。那副置身事外、怡然自得的模样,与哥哥方才那痛彻心扉的泪眼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林灿的心头,烧得她胸口发闷。她想起哥哥在南风空荡荡的房间里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再看着眼前这个始作俑者如此惬意,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但紧绷的下颌线和阴沉的目光,却早已将她的情绪暴露无遗。她狠狠地瞪了李心儿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厌恶、愤怒与一种“你为什么还要回来”的控诉,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压抑的冷哼,转身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将门关得震天响。

巨大的关门声在夜里格外突兀,惊得李心儿猛地坐直了身体,面膜下的脸写满了错愕与不明所以。

李心儿确实就是这样一个人——像一株热烈绽放的向日葵,永远追逐着眼前的阳光,从不会为昨日的风雨驻足。

她有着令人过目不忘的明艳美貌,身姿曼妙,笑起来时眼波流转,足以让周遭都亮堂几分。可上天赋予她耀眼容颜的同时,似乎忘了给她一颗精于算计的心。她的思维直接得像条直线,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从不会在心里搁置隔夜仇。那些让旁人辗转反侧的恩怨纠葛,在她这里就像沙滩上的字迹,潮水一过便了无痕迹。

你或许会责怪她的莽撞和“没记性”——她可能忘记重要的约定,却记得路边一朵野花的形状;可能搞砸精心策划的场合,却在下一秒用毫无阴霾的笑容化解尴尬。她的“单纯”并非愚蠢,而是一种天生的乐观和容易满足。一点小小的惊喜就能让她开心半天,一句真诚的夸赞就能让她忘记前一刻的沮丧。

她活得像个被宠坏的孩子,遵循着最本能的快乐原则。伤害了别人往往不自知,而被别人伤害了,哭过一场,睡一觉也就淡忘了。这种近乎“没心没肺”的特质,让她显得既可气,又莫名地带着一种不染尘埃的天真。她就像一捧清澈见底的溪水,你能一眼望穿,也因此很难真正地去长久憎恶她。

林夏独自坐在南风清冷的房间里,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许久,终于还是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对话框。昏黄的光线映在他紧绷的侧脸上,将他的不安无限放大。

林夏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反复徘徊,删改了数次,最终只发出这最朴素的问询:「你在哪儿?南风。」

等待的每一秒都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直到手机传来轻微的震动,屏幕上冷静地浮现出她的回复:

「怎么有事?」

这简短的问句,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感,像初春未化的薄冰,瞬间浸透了他的胸膛。他几乎能看见她此刻微蹙着眉,神色平静地在屏幕上敲下这些字的样子。

「什么时候回来?」他不甘地追问,指尖因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看情况吧。」

这轻飘飘的四个字,却像一把钝刀划过他的心口。他深深吸气,试图搬开堵在胸腔的那块巨石:

「今天早上的事,完全是个误会。她是我很多年前的前女友,早已没有任何联系。她的突然出现,我也毫无预料。南风。」

他特意将她的名字单独放在最后,像在寂静的深潭中投下一颗小心翼翼的石子。

这一次的等待格外漫长。当回复终于到来时,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遥远的冰川传来:

「你言重了,林夏。我们之间,并不需要这样的解释。」

她的冷静像一盆冰水,让他骤然清醒——那颗刚刚为他敞开一条缝隙的心,已经重新闭合,甚至关得比以往更紧。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她初来村庄时,那个礼貌却疏离的状态。

紧接着,第二条信息斩断了所有可能:

「不早了,我得赶稿了。」

对话被利落地画上句号,不留一丝转圜的余地。

林夏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最后的光亮从他脸上褪去。他终于意识到,有些裂痕一旦产生,远比想象中更难弥合。而南风此刻展现的沉静淡然,正是她为自己筑起的最坚固的堡垒。

他看着那几句冰冷的回复,那些在沙溪的夕阳下、在古巷的微风里慢慢融化的坚冰,在这一刻不仅重新冻结,更结上了一层更厚、更坚硬的霜。

他颓然向后靠,将发烫的手机紧紧攥在掌心。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恨李心儿的不请自来,更恨自己那一刻的措手不及。明明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能触碰到那份他渴望已久的温暖。

林夏缓缓带上南风的房门,沉重的木门合拢时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在他心上轻轻叩击。他踉跄着走在夜色笼罩的村路上,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单。

林夏,你真是没出息。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夜风里飘散,明明已经触手可及,为什么会让事情变成这样?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不仅是因为整日的疲惫,更因为心头那份沉甸甸的失落。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破碎的期待上,发出无声的叹息。

芒市的夜色温柔地笼罩着民宿小楼。南风坐在窗前的书桌旁,暖黄的台灯将她的侧影投在墙上。她正专注地对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轻盈地跃动,将这一路的风景与感悟编织成细腻的文字。

那些初见棕榈树时的惊艳,那些穿过傣族村寨时闻到的香料气息,那些独自行走在异乡街头的微妙心境——都在她的笔下缓缓流淌。她写得投入,偶尔停下来轻啜一口手边的酸角汁,让清甜酸爽的滋味在唇齿间漫开。这样的专注,让她暂时将清晨那场意外的阴霾隔绝在心门之外。

就在她刚写完一段关于缅桂花的描写时,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她瞥了一眼,是林夏发来的信息。指尖在屏幕上方停顿片刻,她轻轻将手机翻扣过去,继续专注于眼前的文字。

而此刻,小村庄里,林夏正对着手机屏幕上南风简洁的回复出神。就在他不知该如何继续这场对话时,林灿的信息突然跳了出来:

哥,我问过秦鑫哥了,他说南风姐去了芒市。

这行字像一束光,骤然照进了他混沌的内心。芒市——那个他们曾经在闲聊时提起过的地方,那个有着金色佛塔和热带风情的边陲小城。他紧紧盯着那两个字,仿佛能透过屏幕,看见南风正坐在某个亮着暖灯的窗前,安静地书写着她的故事。

“芒市”这两个字在他眼前不断放大——那个他曾向她描述过的边陲小城,他记得自己说起夜间集市里飘香的泡鲁达时,南风眼里闪烁的好奇;提到清晨僧侣诵经声穿过薄雾时,她微微扬起的唇角。而如今,那些共同的向往都化作尖锐的讽刺,成为她远离他的目的地。

当林夏推开家门时,一股甜腻的酒气扑面而来。李心儿独自蜷在餐桌旁,指尖绕着高脚杯细长的杯脚打转。半瓶红酒在她手边泛着幽暗的光,精心描画的眼线已经晕开,像两片被雨水打湿的羽翼。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涣散,仿佛在数着远处零星的灯火。

你回来了。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蜿蜒的痕迹,要不要陪我喝一杯?

林夏在她对面坐下,双手平静地交叠在桌面上,丝毫没有触碰酒杯的意思。李心儿,我们需要认真谈谈。

她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凄楚,谈什么?谈你现在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还是谈那个让你魂不守舍的姑娘?

这与她无关。林夏的声音依然平稳,是你突然闯进我现在的生活。

突然?李心儿猛地将酒杯顿在桌上,酒液险些泼洒出来,林夏,你知道我在国外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涣散: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说爱我的男人,婚前把我捧在手心,婚后却把我当成他的私有物品。他不准我工作,切断我和朋友的联系,连我穿什么衣服、化什么妆都要指手画脚......

林夏沉默地注视着她,眉间刻出一道浅痕。

最讽刺的是,她的声音开始破碎,他出轨了,却反过来指责我不够温柔体贴。她发出一声哽咽的苦笑,我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为了这段婚姻放弃了事业、朋友、家人......最后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她又斟了半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颤:离婚时,他连一分额外的补偿都不愿给。我拖着唯一的行李箱回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她的目光透过朦胧的醉意望向他,我天真地以为......至少在这里,还能找到真心待我的人。

林夏的喉结轻轻滚动,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阴影。心儿,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听到你经历这些,我心里很不好受。可是......

可是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对吗?她抢过话头,声音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泪水终于决堤,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我都明白的......从你看那姑娘时的眼神就明白了。她的目光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轻得像梦呓,你看她时,眼里有光,就像......就像那年夏天在小溪边,你第一次牵起我的手时那样。

她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这个动作让她腕间的细链发出轻微的声响。餐桌上,红酒在杯中轻轻晃动,映着顶灯温暖的光晕。今天看到她离开时的样子,她扯出一个破碎的微笑,我突然懂了。她和我不一样,不会像我这样,明明感受到你的疏远,还像个不懂事的孩子般执迷不悟地纠缠。

窗外传来夜归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在巷子尽头。这寻常的生活声响,反而让室内的沉默显得愈发沉重。

林夏的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声音轻缓却笃定:你会遇见那个真正与你契合的人。

但愿吧。李心儿举起酒杯,将杯中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仿佛饮下所有未竟的执念。明天......我就去车站买票。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她扶着桌沿站起身,身影在灯光下微微晃动。你说得对,她的声音忽然清晰了几分,不纠缠,才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体面。

林夏望着她踉跄走向楼梯的背影,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光影。他听见木质楼梯传来轻微的吱呀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往事的余韵上。桌上的红酒瓶已经见底,瓶底残留的几滴酒液在灯下泛着幽微的光,恰似这段早已落幕的感情最后的一抹余晖。

夜风从半开的窗户潜入,轻轻拂动窗帘,带来远处稻田的清香。这阵微风似乎也吹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酒意,让这个夜晚重归宁静。

晨光熹微,金线般的阳光穿过木格窗棂,在铺着蓝印花布的餐桌上跳跃。林妈妈精心准备了满桌早餐:青花瓷碗里盛着浓醇的豆浆,刚出锅的油条泛着金黄的光泽,小米粥在白瓷钵里氤氲着热气,还有几碟腌渍小菜点缀其间。

餐桌上的寂静却与这丰盛格格不入。四人默然进食,只有汤匙偶尔碰触碗沿的清脆声响,划破满室凝滞。

李心儿低头搅动着碗里的小米粥,金黄的米粒在勺间起落。她悄悄抬眼望向对面的林夏,他正专注地剥着鸡蛋,修长的手指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分明。那目光里藏着千回百转的情愫,有昨日醉意未消的迷蒙,有幡然醒悟后的苦涩,更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

林妈妈将一碟煎饺往李心儿面前推了推,慈爱的目光中带着欲言又止的关切。林灿低头猛吸豆浆,眼神却不时在三人间游移。窗外,一只斑鸠落在院里的石榴树上,发出咕咕的啼鸣,更衬得室内寂静如深潭。

林灿将竹筷轻轻搁在青花瓷筷枕上,声响虽轻,却足以打破餐厅里凝滞的寂静。

心儿姐,她的声音温和而沉稳,像晨间溪水漫过卵石,即便南风姐不曾出现,你和我哥的缘分,其实也早就走到了尽头。她的目光澄澈,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通透,我哥的性情,你比谁都了解。他从不轻许承诺,可一旦认定了,便是此生不渝。当年你选择转身离去时,就该明白,有些转身,就是永别。

林夏用棉帕拭了拭唇角,晨光在他低垂的睫毛上跳跃。他转向林灿,语气平静如常:待会儿你开车送心儿去车站。上次谈的猪肉深加工项目,合作商今天要来敲定细节,爸一个人在养殖场怕是应付不来。

他的话音落下,餐桌上的小米粥仍袅袅冒着热气,油条的香气在阳光中浮动,仿佛什么都没改变,又仿佛什么都已不同。

林灿应了声知道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豆浆碗沿。她迟疑地抬眼,声音放轻:那南风姐那边......要不要......

林夏正要拿起茶杯的手在空中凝滞了一瞬。他缓缓起身,目光越过窗棂,落在隔壁院落紧闭的木门上。那个总是停着白色SUV的角落空荡荡的,只有几片落叶在晨风中打着旋。

也许......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说服自己,她现在最需要的,是独处的时光。

话音未落,他已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晨光透过窗纱,为他离去的背影镀上一层浅金,却照不散那周身萦绕的落寞。他的每一步都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像是把未说出口的话语,都踩进了深秋的晨雾里。

餐桌上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林妈妈轻叹一声,筷子在空中顿了顿,最终夹了块琥珀色的酱菜,轻轻放在李心儿碗中金黄的米粥旁。路上颠簸,多吃些才撑得住。她声音温和,却掩不住话里那丝欲言又止。

李心儿垂首凝视着碗中渐凉的粥,米粒在渐渐失去温度的清汤里缓缓下沉。酱菜的深色在米白粥面上晕开一小片阴影,像极了心头那片再也挥之不去的怅惘。她忽然清楚地意识到,有些温暖的庇护,一旦放手,便如这碗渐冷的粥,再难找回当初恰好的温度。

午后的养殖场办公室里,消毒水的气息与阳光的暖意微妙地交织。百叶窗将光线切割成平行的光带,静静铺展在铺满图纸的会议桌上,犹如一架无声的光琴。

林夏与合作商王总相对而坐,展开的项目计划书在两人之间构筑起专业的场域。

关于深加工生产线,林夏的指尖精准落在图纸的某处,我们致力于在传统工艺与现代技术间找到最佳平衡点。他的声音沉稳如山间晨雾,以宣威火腿为例,在保留古法盐渍、自然风养精髓的同时,将引入全程温湿度智能监控系统,让百年工艺在科技护航下焕发新生。

王总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敏锐:这个理念很有前瞻性。不过我更关心的是,如何确保原料的持续优质供应?

林夏微微颔首,助理立即呈上样品和检测报告。我们坚持自繁自养的黑猪品种,他翻开报告,数据如数家珍,您看这份肉质分析,肌内脂肪含量稳定在4.2%,这个数值不仅远超普通白猪,更是风味层次的重要保证。

他起身走向墙面的整体规划图,修长的手指划过图纸:分割车间特意规划在养殖场东侧,实现屠宰后半小时内无缝对接加工环节。冷链物流通道直通省道,确保12小时黄金配送时效覆盖三省市场。

那么精深加工的具体规划......王总继续翻阅着计划书。

我们布局了三条明确的产品线。林夏从容接话,传统腊味制品保留古早风味,休闲即食系列瞄准年轻消费群体,还有为高端餐饮量身定制的精细分割产品。他的语气中带着专业的热忱,特别是后腿部位,我们正在试验一种创新的控温发酵工艺......

谈及专业领域,林夏的眼神焕发着笃定的光芒,每个数据都信手拈来。然而在解说的间隙,他的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条南风曾经驻足过的溪边小径,如今空余粼粼波光。

当话题转到市场营销策略时,林夏的语速稍稍放缓:我们计划将本土文化元素融入品牌建设,比如在包装设计上运用白族扎染的图案......话音未落,南风身着民族服饰在古镇阳光下回眸的剪影突然浮现,他的喉结不自觉地轻轻滑动。

敏锐的王总察觉到他瞬间的恍惚,体贴地将话题转向:这个文化赋能的想法很有特色。不如我们先去看看车间的实际布局?

林夏迅速收敛心神,引领众人走向加工车间。斜阳透过高窗,在崭新的不锈钢设备上洒下流动的金辉。他的讲解依然专业周到,条理分明,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始终萦绕着那个在芒市的身影。

他明白,这些精心规划的产线,这些严谨可靠的数据,此刻都成了他暂时逃离思念的避风港。每当解说话音落下,那份被强行压抑的牵挂便会悄然漫上心头,如同车间外渐浓的暮色,无声地渗透进每一个呼吸间隙。

藏书吧推荐阅读:先婚后爱,冰山傅总对她上瘾反派弟子全舔狗?摆烂师尊浪浪浪貌美继室摆烂后,禁欲权臣他慌了穿书七十年代:开局多一个老公时来允转重生之我在直播间卜卦续命被卖后,她只想苟在一亩三分地上穿越从一拳开始闺蜜双穿!我们真的只是朋友!重生后,偏执世子对我死缠烂打jojo:DIO兄妹的不妙冒险逃荒:有粮有钱心不慌四合院:万倍经验暴击,众禽慌了御厨重生:苏禾的现代美食传奇末世重生,开局打造顶级安全屋菜鸟杀手日常苟命顺手破案郁爷老婆总想回娘家炮灰一身反骨,为了续命嘎嘎舔快穿带娃:开局精神控制躺赢末世我靠捉鬼发家致富跟男主的病弱小叔互换身体后迟来的深情,我不要了!史莱姆的我捕捉小舞不过分吧穿越农家种田遇上王爷灵异悬疑小说集张起灵!回头!亮平破碎信念同伟钟小艾越界冲击海岛求生:我靠捡垃圾成神满门殉国你悔婚,我娶嫂嫂你哭什么?快穿精灵梦叶罗丽穿越到乱世,种田种成了女帝快穿之旅,创世神追妻无下限掀饭桌!小疯批夺回气运后不忍了花瓶主母的自我修养海贼:宇智波的航行偷听心声后,垫脚石家族杀疯了斗罗之月轩交流生何其自性,能生万法低调修仙摆不起,老六竟是我自己逗比仙警与冷硬罪犯游请神临花语剑心重生后,成了清冷首辅前夫白月光我家顾总是个炫妻狂魔穿越成伯爵小姐我和死对头在语音厅硬碰硬【原神】我在时空中寻找爱的血肉如诗人生庶女当家日常穿越之逆袭侯门千金
藏书吧搜藏榜:野玫瑰欲又撩,太子爷失控诱捕我爹哪去了菟丝绕红缨玄学直播捉鬼忙,看看今晚谁塌房两只虫崽在垃圾星的日常生活乖乖的,不许逃妻瘾沉沦没错,我的卡牌是辛弃疾怎么了我一个小刑警,你让我当鬼差帝少动情,顾大小姐三年抱俩离婚后她空降热搜末世:探寻龙头脉无限:开局成为海虎之弟南宫轩与上官洛儿倾城之恋全民挑战:从霜月村开始成圣爷,您夫人又管不住了月华倾心王爷的穿越之行遮天之阴阳道以前上班的不成功日记人在斗罗,开局觉醒时间零美女天才中医与黏人总裁综穿:捣乱从甄嬛传开始恋综爆火后,哥哥他坐不住了海贼里的龙珠模拟器平安修行记蚀骨情深,顾总他上头了四合院:精神病面前禽兽算个球斗罗:佛道双魂,我玩转诸天横空出世的娇帝君火葬场女工日记骑行异事重生端木,我不吃牛肉我,赤犬大将,开局轰杀逃兵王废物公子神豪富婆,这点小钱洒洒水啦姐弟恋:好想和你一起长大女孩子会喜欢逗比的吧?不是吗?唉!又是一天把亲爹气的直跺脚!时不时吐血的我在柯南身边怎么活锦鲤四岁半捡的妹妹超旺家七零军婚:重生后被兵哥哥盯上了如意茶馆叶罗丽之重生归来,我依旧爱你当我在火影成为空律洪荒:我袁洪一心求稳,人间清醒带着抽卡系统穿综漫完了!订婚前夜禁欲战神闯我闺房女配给大反派生孩子后,男主疯了最后的任务,许我为妻
藏书吧最新小说:被系统绑定,宿主她超旺国神州九域志杜草草的梦四合院:开局送贾张氏进精神病院斩神:记一位旅者的长期委托重生哈利:魔法文明师抱错千金:豪门恩怨掀风云王者:开局捡到个西施朕的萌宝是权谋天才!斩神:神明代理?不如保命要紧快穿:学习使我进步思凝成霜兽世:星玥的兽世寻龙从绝境归来误穿女频:男频大佬被男主宠成宝重生之设计女王:踏碎荆棘开局青楼:我的修为靠打脸玲珑至尊塔王爷的穿越之行范天雷不服?开局先灭他全队!拒入狼牙后,我反手缔造特种神话直播说书:开局狂爆老九门黑料!四合院之基因重构:双穿者的暗战重生1970:我的文物能提现奥特曼系列大全开局手撕变态杀手,你管这叫新人崩坏,活着就好崩坏:虚数世界向哨:人在黑塔,摸鱼打工人在方舟:元气骑士预知未来后,娇娇大小姐下乡寻夫孕吐暴击!绝嗣暴君拿我没办法逆袭神豪万人迷,顶流皆为裙下臣四合院开局教训各个禽兽盗墓之王开局被国家收编了名义,重生赵德汉,空降汉东海贼之成为马尔科,蒂奇成海军?恐怖游戏体验员卤味飘香1975斩神之我的神墟是妖庭刚穿来家徒四壁,系统叫我去捡钱万古无敌鸿蒙体凡人杂役?我身怀大道宝珠怪物猎人另一个物语父皇不死女儿怎么登基名义:穿越高育良,用规则封神破妄西行星铁:星小姐和她的骑士先生暗火宠溺修仙乱入三国,开局杀得南蛮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