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种混合了“期末交稿”的紧张,以及“文艺汇演”的兴奋。
四人组趁着夜色,再次摸到了黑岩崖脚下。
与上次的纯粹恐惧不同,这次他们肩上除了扛着“彼岸之镜”这个重担。
还背负着一个,极具时代特色的使命。
——给千年老狐狸现场表演一场,“《山海经》主题·沉浸式·手绘幻灯片特效秀”。
“东西都带齐了吗?”
陈浩东压低声音,一边组装“彼岸之镜”的支架。
一边进行最后的战前确认。这支架还是他用旧自行车零件和木条自己捯饬的。
“放心,东哥!”
阿杰拍了拍鼓鼓囊囊的挎包,里面传出玻璃片碰撞的轻微声响。
“幻灯片管够!都是我跟晴姐熬了两个晚上,照着《山海经》插图,在玻璃片上用钢笔和彩色墨水手绘的!就是‘酸与’画得有点,像长了翅膀的毛毛虫……不过意思到了就行!” 他从包里又掏出一个铁皮手电筒,“还有这个,关键时候打光用!”
张振在一旁检查着,几个用真正的朱砂和黄表纸。
找村里老人,帮忙画的“符箓”。
上面是照着古籍描摹的、谁也看不懂的篆文。
“这回可是真家伙,”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得意,“花了俺两包‘箭牌’呢!说不定真能增强点‘气场’。”
何芷晴则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木盒子。
里面是她最珍贵的财产。
——一台德国莱卡照相机,以及几卷宝贵的135胶卷(彩色的是托关系才弄到的)。
“‘视觉记录’工具已就位,”
她语气平静,但眼神里透着专注。
“虽然不能实时投射,但如果能拍到什么,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一切准备就绪。
“彼岸之镜”被稳稳架起,对准了黑岩崖那片,在夜色中更显狰狞的乱葬岗。
镜面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
仿佛一只沉睡的巨眼,即将被他们用极其朴素的手段,强行“唤醒”。
“咳咳,各就各位!”
张振清了清嗓子,模仿着现场导演的口吻。
“《黑岩崖探秘》文艺汇演,现在开始!”
陈浩东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按在镜框两侧。
他闭上眼睛,努力回想之前,感应到的那丝微弱的能量流动,试图与之建立连接。
阿杰则一手拿着,画着“酸与”的玻璃幻灯片。
一手举着手电筒,随时准备在镜后打光“投影”。
何芷晴调整着,照相机的焦距和光圈,准备捕捉可能的异象。
张振则拿着他的“真·符箓”,在一旁凝神戒备。
嘴里念念有词,这次念的是拗口的《道德经》片段。
起初,镜面毫无变化,只有反射出的模糊夜景。
阿杰急得手心冒汗,差点把幻灯片掉地上。
就在陈浩东感觉自己的手,都快按麻了。
开始怀疑这个计划,是不是太具时代局限性时。
“彼岸之镜”的镜面,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就像一滴墨汁,滴入清水。
漾开了一圈淡淡的、几乎瞬间淡化了的墨痕。
“有反应了!”
何芷晴低呼,下意识按下了快门。
闪光灯咔嚓一亮,吓了大家一跳。
陈浩东精神一振,立刻集中意念。
同时低声引导:“想象……想象《山海经》里的‘酸与’!状如蛇,四翼、六目、三足!”
他一边说,阿杰一边迅速将“长翅膀毛毛虫”幻灯片,贴在镜面后方。
打开手电筒照上去!
一道模糊、扭曲、带着红蓝墨水混色的“酸与”影子。
颤巍巍地,投射到了镜面深处。
效果堪比皮影戏,还因为手抖而晃来晃去。
张振非常配合地,将一张符箓在镜前晃了晃。
然后口中念念有词,声调拔高,试图进行“听觉加持”。
奇迹……或者说,令人捧腹的一幕发生了。
“彼岸之镜”的镜面中,那片原本只是阴森的黑岩崖景象。
似乎与那拙劣的幻灯片影子,产生了一丝重叠!
一团模糊的、带着点绿色荧光的能量体,在镜中扭曲。
隐约试图模仿幻灯片的轮廓,勾勒出一个更加抽象、更加不可名状的多足多眼怪!
它在那里,影影绰绰地晃动着。
伴随着张振越来越快的念经声,阿杰越来越抖的手电光。
整体效果堪比默片时代里,放映的老旧胶片电影。
充满了粗糙的手工感,和一种莫名的……滑稽。
“成……成功了?”
阿杰看着镜子里,那个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酸与(手绘投影版)”,感觉胳膊都酸了。
“好像……是有点那意思了?”
张振看着自己“符箓”,配合幻灯片的“惊人效果”。
自己也觉得,这画面太美不敢看。
陈浩东忍着笑意,维持着严肃表情。
“保持住!切换下一个!‘狍鸮’,羊身人面,虎齿人爪!”
阿杰手忙脚乱地,切换幻灯片。
这次是一只,画得像山羊和面瘫人脸结合的怪物。
手电光一晃,镜中的绿色能量团,又是一阵翻滚。
试图组合成新的形状。
这次效果更离谱,只勉强看出个类似羊的轮廓。
顶着一团马赛克,在镜头里忽明忽暗。
四人看着镜头里,那个仿佛在说“经费有限,演员尽力了”的“狍鸮”。
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既有计划成功的窃喜,又有对这原始“特效”水平的无语。
就在他们这土法炼钢的“意象引导”,进行得“如火如荼”时。
陈浩东敏锐地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微弱能量波动。
再次从远处传来,如同无形的触手。
轻轻拂过“彼岸之镜”。
老狐狸顾!
果然在暗中观察!
陈浩东心中一动,立刻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计划的关键部分来了!
他不再依赖,那惨不忍睹的幻灯片。
而是将意念高度集中,试图通过镜面。
反向传递出一种情绪和氛围。
——不是具体的怪物形象。
而是那种,来自《山海经》描述的、蛮荒、古老、带着未知恐惧和巨大压迫感的意境!
他想象着巨兽,踏碎山峦,异鸟遮蔽天空,神只行走于大地。
那种人类在洪荒伟力面前,渺小与战栗!
同时,他低声喝道:“阿杰,关掉手电!收起幻灯片!振哥,静心!芷晴,准备拍照!大家,感受它!把你们看《山海经》时,那种又怕又好奇的感觉,想象出来!”
三人闻言,立刻照做。
阿杰赶紧熄了手电光,把幻灯片塞回包里。
现场瞬间,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与寂静。
只有夜风吹过乱葬岗的呜咽声,融合进不远处海浪拍岸的碎响。
他们屏住呼吸,努力回想着书中,光怪陆离的世界。
将自己代入那种,面对未知巨物的震撼与恐惧之中。
这一次,“彼岸之镜”的反应,截然不同!
镜面上那依靠外部光源的拙劣投影,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镜面自身,开始从内部散发出一种幽暗、深沉、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微光!紧接着,微光中隐隐浮现出几点猩红。
如同远古巨兽在深渊中,缓缓睁开的眼眸!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古老、带着泥土和金属锈蚀气息的压迫感。
如同无声的冲击波般,从镜中弥漫开来!
虽然没有具体的形象,但那纯粹的、属于洪荒时代的恐怖意境。
却比之前任何一次,幻灯片投影,都要真实百倍!
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阿杰吓得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大气不敢出。
张振感觉手里的符箓,变得滚烫。
何芷晴凭借着摄影师的冷静,连续按动快门。
莱卡相机发出清脆的“咔嚓”声,闪光灯一次次,照亮她专注而苍白的脸。
就连始作俑者陈浩东,也被这远超预期的效果惊住了。
——他只是想传递个“感觉”,没想到“彼岸之镜”直接给他们,来了个“全息环绕立体声洪荒体验”!
远处,那股窥探的能量波动,猛地一滞!
随即变得极其剧烈和混乱,仿佛观察者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一丝。
……惊疑?
有效果!
陈浩东心中狂喜。
他见好就收,立刻切断了与镜子的能量连接。
同时示意大家后退,低声道:“快走!”
镜中的恐怖异象,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微光和红点隐去,迅速恢复了原本反射夜景的状态。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只有何芷晴相机里,可能记录下的影像,成为了潜在的证据。
四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收拾好东西。
慌不择路地逃离了黑岩崖,直到跑回村口附近。
才敢停下来大口喘气,心脏砰砰直跳。
既有后怕,也有计划成功的兴奋。
“刚……刚才那是什么?”
阿杰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我差点以为咱们,要把上古凶兽给招来了!”
“不知道,”
陈浩东抹了把冷汗,“好像……玩脱了一点?这镜子似乎对我们传递的‘意境’反应格外强烈,比那破幻灯片管用多了!”
“但是效果拔群啊!”
张振兴奋地压低声音,“你们感觉到没?刚才顾老那老狐狸的能量波动,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绝对被吓到了!不,是被咱们这‘无设备特效’给震到了!”
何芷晴小心地收好相机,冷静分析。
“他之前看到的,可能只是镜子,被动记录的能量残影。而刚才,我们主动向他‘展示’了一个……不依赖外物、纯粹由我们精神引动的、充满远古恐怖意象的黑岩崖。这足以证明我们不仅能看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交互’和‘阐释’,甚至可能……触及了更本质的东西。”
果然,第二天一早,陈浩东就在他们秘密据点仓库门缝下。
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条。
上面是用毛笔写就的、力透纸背的四个字:
“后生可畏。”
墨迹犹新,仿佛刚写下不久。
“他信了!”
阿杰激动地差点跳起来,随即又压低声音。
“他以为咱们真的能不靠电、不靠机器,直接沟通洪荒异兽,或者至少能引动那种级别的远古气息!这比纯粹的吹牛逼牛逼多了!”
张振得意地扬了扬,手里还没用完的符箓。
“看来咱们这‘土法上马’加‘意境渲染’的组合拳,效果堪比……堪比内部放映的科幻片啊!”
陈浩东看着那张纸条,脸上露出了笑容。
计划成功了!
他们不仅保住了底牌,还成功地给顾老留下了“这群年轻人深不可测,身怀异术,能与远古之力共鸣”的深刻印象(虽然是半真半假)。这无疑为他们后续,在1975年这个特殊背景下的周旋,增加了重要的、符合时代特征的筹码。
“好了,‘文艺汇演’圆满成功,观众也表示‘深受震撼’,”
陈浩东收起纸条,“接下来,就看这位‘顾老先生’,会怎么出招了。至少现在,我们手里多了张……嗯,画着洪荒巨兽的‘手绘底牌’。”
这招“土法狐假虎威”,外加“意境忽悠”。
虽然风险不小,工具简陋。
但效果看来,是立竿见影。
他们的黑岩崖冒险,在一种极其复古、朴素且逗逼的氛围中。
暂时取得了阶段性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