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行程更加紧凑。
参观了日用化工厂,这里生产肥皂、牙膏、火柴等日常用品。虽然技术含量不高,但关乎民生,市场需求量大。
参观了医药厂,这是常某人特别关注的地方。医药厂分为四个部分,前三期生产那五种西药,而第四期药厂工程一小部分的生产能力,用来生产新研发的中草药提取合成新品。
“听说你这里生产的五种西药都被欧美人抢破头了?”常凯申站在实验室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忙碌的技术人员,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是的。”卢润东谨慎地回答,“目前的产量主要供货给美俄德三国,但是英法两国需求量也很大,价格给得更高。但我们正在调试第四期工程,争取在年底前实现规模化生产。另外,第五期工程已经开始设计建造了。”
“第五期都开始建设了。”常凯申的声音有些激动,“真没想到,你药厂的扩张速度这么快!那给国府的药品份额,可不可以提高些?”
“等第四期正常生产了。”邓总接话道,“可以挤出一定的份额提供给国府,但是您也知道除了那五个国家以外,整个欧洲国家都在找我们要药品份额。”
常某人在医药厂停留的时间最长,问了最多的问题。他甚至提出要看生产流程,但由于无菌要求太高,最终只被允许在隔离窗外观看。
从医药厂出来,常某人的脸色变得很严肃。他显然意识到了西北在医药领域的突破意味着什么——这不仅关系到民生,更关系到国防。在战争中,药品和医疗器械的重要性不亚于枪支弹药。
接下来参观了纺织厂。这是西北最大的纺织企业,拥有五万纱锭,能够生产棉布、毛呢等多种纺织品。机器轰鸣声中,纺纱机飞速旋转,织布机来回穿梭,女工们在机器间巡视,动作熟练。
他注意到,这里的女工很多,而且都很年轻。“这些女工,都是从哪里来的?”
“大部分来自农村。”卢润东回答,“我们和各地的县政府合作,招募农村妇女进厂工作。工厂提供培训,包食宿,工资虽然不高,但对农村家庭来说是一笔重要的收入。而且,妇女有了经济收入,在家庭中的地位也会提高。”
“她们愿意离开家,来工厂工作吗?”
“都是附近聚村的百姓,您知道最初总会有些风言风语,可是后来发现纺织厂全是女工也就没音儿了。再后来看到先来的女工确实挣到了钱,改善了生活,来的人就越来越多。”卢润东说,“现在我们每年招工,报名的人都排长队。”
他若有所思。妇女就业,这在中国传统社会是一个敏感话题。但在这里,似乎已经成为常态。这种社会变革的力量,可能比工业本身的影响更加深远。
纺织厂之后,是重头戏——油田和炼化基地。
车队驶出工业区,向更远的油田方向驶去。沿途的景象逐渐变得荒凉,黄土高原的沟壑纵横,植被稀疏。但远处,可以看到高耸的井架和巨大的储油罐。
“这里就是延长油田。”卢润东介绍道,“是中国大陆最早发现的油田,1928年就打出了第一口油井。但长期以来,开采规模很小,技术落后。这几年我们引进了先进的开采技术,产量大幅提升。”
车子停在一处钻井平台前。巨大的钻机正在工作,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工人们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作服,在平台上忙碌着。
常某人戴上安全帽,走上平台。他站在钻井旁,感受着大地的震动,看着黑色的原油从井口喷涌而出,流入管道。
“日产量多少?”他大声问道,以压过机器的噪音。
“这口井日产量一百吨吨。”油田负责人回答,“整个油田目前有一百八十口生产井,日均总产量一万八千吨,年产六百四十八万吨左右。”
六百万吨——这个数字让他心中一震。虽然比不上国外的超级油田,但对于严重缺油的中国来说,已经是极其宝贵的资源。
“炼油能力呢?”
“配套的三个炼油厂年处理能力三百万吨,主要生产汽油、柴油、煤油和润滑油。除了满足西北本地需求,还有一部分供应华北。第四期正准备上。”
常某人没有再问。他看着喷涌的原油,看着远处林立的储油罐和炼油塔,脸色越来越凝重。
从油田出来,下一站是煤矿。
煤矿位于山区,车子沿着盘山公路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这里的环境更加艰苦,空气中弥漫着煤尘,道路两旁堆放着黑色的煤矸石。
他参观了井下作业——当然,只是在安全区域观看。他看到了采煤设备,看到了矿井下的通风、排水、照明,看到了矿工们的工作状态。
从煤矿出来,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但行程还没有结束,最后一站是发电厂。
发电厂是工业区的心脏,没有电,所有工厂都要瘫痪。这是一座火力发电厂,巨大的锅炉日夜燃烧,高耸的烟囱冒着白色的蒸汽。
常某人参观了主控室。房间里摆满了仪表和开关,技术人员坐在控制台前,监控着发电机的运行状态。墙上挂着巨大的示意图,显示着发电、输电、配电的全过程。
“装机容量多少?”
“目前整个发电厂的发电总量是年50兆瓦,能够满足整个西北工业区和西安百姓的用电需求。”电厂负责人回答,“二期工程正在建设,完工后总容量将达到80兆瓦。”
“燃料来源?”
“主要是陕北煤矿的煤,也有部分从山西运城的。”
参观完发电厂,已经是晚上七点。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但工业区依然灯火通明,工厂的窗户透出明亮的光,机器的轰鸣声在夜空中回荡。
常某人站在发电厂的高处,俯瞰着整个工业区。夜幕下,工业区的轮廓更加清晰,灯光的分布显示出规划的条理性。远处,西安城的灯火也亮了起来,与工业区的灯光连成一片。
他看了很久,没有说话。
卢润东站在他身边,也没有说话。他知道,常某人正在消化今天看到的一切,正在重新评估西北的实力,重新审视卢润东这个人。
终于,常某人转过身,对卢润东说:“卢先生,你今天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西北。”
“您过奖了。这些都是初步的尝试,还有很多不足。”
“不足当然有,但成就更加显着。”常某人的语气很认真,“我原本以为,西北的工业建设只是一些小打小闹,今天看了才知道,你们已经建立起一个相当完整的工业体系。从能源到原材料,从重工业到轻工业,从民生用品到医药物资——你们都在做,而且做得不错。”
这是很高的评价。卢润东心中警惕,表面谦逊:“这都是您和国府支持的结果。”
他摆摆手:“不用谦虚。国府的支持有限,主要还是靠你们自己的努力。”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深沉,“但是卢先生,你要知道,在中国,做得太好,有时候不是好事。”
这句话,他昨晚也说过。但今晚说出来,分量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