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空泛着鱼肚白,长岛豪宅区还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彻夜未眠、眼窝深陷的乔·约翰逊,最终做出了一个艰难而无奈的决定——他不能倒向任何一方,至少现在不能。
他需要时间,需要想办法为自己寻找一条生路,或许……可以尝试向某个第三方势力求助?或者,准备后路,安排妻子和儿子秘密离开美国?
他需要出门,需要呼吸一下冰冷但或许能让他清醒的空气,也需要去市区见一个人,一个他曾经帮助过、或许能提供一些隐秘渠道的“朋友”。
他穿上厚重的大衣,戴上礼帽,刻意避开了平时司机接送的习惯,自己坐进了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轿车。引擎低沉地轰鸣起来,驶出了戒备森严的家门,沿着空旷的社区道路缓缓前行。
就在他的车子即将拐上主干道,速度放缓的那一刻——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不是来自专业的狙击步枪,声音略显沉闷,更像是老式左轮手枪的声响。
一颗子弹,并非出自庞玉德手下的专业杀手,也并非来自共济会安排的清洁工,而是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射来,精准地击穿了驾驶座侧方的车窗玻璃,然后钻入了乔·约翰逊的太阳穴。
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脸上的疲惫和忧虑瞬间凝固,头猛地歪向一边,额角出现一个触目惊心的弹孔,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昂贵的真皮座椅。
凯迪拉克失控地滑向路边,撞上了一棵行道树,发出一声闷响,停了下来。
不远处,一个穿着破旧工装、头发花白凌乱、眼神浑浊而疯狂的白人老头,手里握着一把还在冒着青烟的柯尔特“和平缔造者”左轮手枪,站在薄雾中,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大仇得报的快意。
“约翰逊!你这该死的骗子!你毁了我的一切!你这个渣滓为了自己的政治仕途,帮着民主党参议员吞了我父亲留给我的矿场!你这个苏格兰蠢猪,你这个婊子养的杂碎,下地狱去吧!”老头发疯似的嘶吼着,随即被迅速赶来的社区保安制服。
消息很快传开。经过初步调查,这名枪手名叫老杰克,是乔·约翰逊年轻时在西部家乡的邻居。多年前,乔·约翰逊利用法律漏洞和信息不对称,帮着提拔自己的参议员,以极低的价格巧取豪夺了老杰克家传的一个小型银矿,导致老杰克家道中落,妻子跟人跑了,儿子死于酗酒斗殴,他自己则沦落街头,精神也逐渐失常。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乔·约翰逊的住址,一路从克利夫兰流浪到纽约,潜伏多日,就为了这复仇的一刻。
一场牵扯全球金融博弈、两大神秘组织暗中角力的风暴中心,一个掌握着无数秘密的关键人物,最终,却以一种如此突兀、如此“低级”、如此充满个人恩怨的方式,戏剧性地落幕。
当庞玉德接到手下关于乔·约翰逊死讯的报告,并得知凶手竟是一个毫不相干、为私仇而来的疯老头时,他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他收起了一份已经拟定好的、针对乔·约翰逊的后续行动计划。
而在瑞士,某间能够俯瞰阿尔卑斯雪山的办公室里,埃利亚斯·罗斯柴尔德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对助手淡淡地说了一句:“看来,上帝有时候,也会亲自动手清理垃圾。倒是省了我们一些麻烦。”
乔·约翰逊的死亡,成了一个谁也未曾预料到的休止符。他带走了许多秘密,也留下了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局面。纽约的金融暗战,并未因他的死而停止,反而因为他的突然退场,变得更加波谲云诡,失去了一个看似关键的缓冲。而那枚染血的青龙海棠印记和那只冰冷的全视之眼,依旧在暗处,注视着下一个猎物。
宋子良站在自己的书房窗前,指尖的香烟燃烧的烟雾袅袅升起,却难以驱散他心头的凝重。乔·约翰逊的死讯如同一声闷雷,在纽约的金融圈底层悄然震荡,也让他这位卢润东在美的资金操盘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他刚刚打发走一波前来“表示关切”的联邦储备银行官员,对方言语间的试探,让他明白自己正处于风暴眼的边缘。
就在这时,管家送来了那个没有标识的硬纸盒。宋子良心中微凛,屏退左右,小心打开。盒内是一本最新时尚杂志,封面是一个半裸的女模特,而她的衣角处有一朵鲜艳的海棠花,而花瓣上有着三颗妖异的露珠。
他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这是张熊大系统传来的警告信号。“一朵海棠花,是确认接头信号;而那三滴露珠组成的倒三角,在他们之间联络的暗语里,三个露珠意味着“麻烦已清除”,而倒三角意味着“你仍然处于危险中”。
这无声的警告让他脊背发凉,也将他的思绪瞬间拉回了遥远的西安。昨天二姐(代表大哥)、三姐、常凯申三人分别给他发来电报,里面告诉他近期西安发生的事情,以及他们想让他出头替他们给卢润东说项的急切心情。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个龚齐圣参谋在站台上的愚蠢嘴脸,以及大哥宋子文愤而掴掌的场景。更让他心头火起的是,那蠢货竟敢在西安地界开枪。哪怕是鸣枪示警,这也是对卢润东权威的公然挑衅,是将原本心照不宣的合作局面撕开了一道裂痕。他垂下眼帘再次看向桌上放着的三封电文。
第一封电文来自南京,落款是他的三姐宋美龄。
“子良弟鉴:西安站台龃龉及后续枪击之事,想已听闻。龚齐圣狂妄愚蠢,竟至如斯地步!介公闻报,雷霆震怒,已将此獠革职严办,绝不姑息。此纯属其个人疯癫妄为,绝非中央本意,更绝非针对卢先生。卢先生踞西北、办实业,功在国家,介公与政府仰仗正殷,岂有自毁长城之理?望弟念在骨肉至亲,国家大局,务必从中转圜,向卢先生恳切说明此意外之偶然性与中央之诚意。子文、孔庸之、陈立夫、陈果夫皆在西安,且已受命全权处理善后,务求消弭误会。介公西北之行与合作计划,关乎国家未来,绝不容此等小丑阻挠。盼弟竭力,兄姊皆感。姐:美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