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苏黎世,班霍夫大街某私人银行地下俱乐部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厚重的天鹅绒帷幕和深色桃木墙板,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雪茄的醇香和陈年威士忌的馥郁。壁炉里的火焰安静地燃烧,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却同样掌握着巨大权柄的面孔。
瑞士犹太财团的代表,埃利亚斯·罗斯柴尔德,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人,轻轻晃动着水晶杯中的琥珀色液体。
“先生们,”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天然的权威,“那个东方来的‘幸运儿’,他在我们的池塘里,捞走的鱼实在太多了。接近六百亿美金……这已经超出了‘幸运’的范畴,近乎于对现有秩序的挑衅。”
他对面,英国财阀的代言人,马尔伯勒公爵,吸了一口巨大的雪茄,喷出浓重的烟雾。“罗斯柴尔德先生,你说得对。我们默许他存在,甚至提供一些‘便利’,是希望他将资金留在美国,投资实业,一起做大美国这个巨无霸经济蛋糕,而不是让他变成一个无法控制的金融黑洞。现在,他不仅抽走了巨额利润,还用来武装他那……他那片遥远的、我们难以控制的土地。这很危险。”
美国总统卡尔文的特使,一位精明的政治掮客,史密斯·杜兰德,点了点头,语气带着美式英语的讥诮:“更重要的是,他资助了我们对手的政治活动。罗斯福,丘吉尔……甚至在我们周边形成了一些不稳定势力。他在用我们的钱,试图塑造一个对他更有利的世界格局。这不能容忍。”
“乔·约翰逊那边……”罗斯柴尔德沉吟道。
“他很好用,但也越来越贪婪。”马尔伯勒公爵冷哼一声,“他提供了关键的时间节点,引导了部分资金的短暂滞留,让我们有机会施加压力。但他知道的也太多了。一条知道太多的狗,有时候不如一条死了的狗让人安心。”
“暂时还需要他。”罗斯柴尔德摆了摆手,“他是我们了解那个中国人,以及他留在美国的代理人宋子良动向的重要渠道。更重要的是,咱们需要通过他,来影响东方人,进而让那笔六百亿的资金,按照我们的意愿沉淀下来。至于他们要收购的那些未来的核心资产?可以,但控股权必须在我们认可的联盟手中。投资研究机构?成果必须共享。购买资源?价格和流向,要由我们说了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们必须让他明白,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是由我们制定的。他要么遵守规则加入我们,成为我们体系内一个安分的‘合作伙伴’,要么……就和他的巨额财富一起,被这个体系吞噬、碾碎。”
“如果他不就范呢?”杜兰德问。
罗斯柴尔德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通知我们在华盛顿和纽约的朋友,加强对相关银行账户的‘关注’。同时,给乔·约翰逊一点压力,让他想办法影响宋子良。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宋先生也体会一下,失去一切的恐惧是什么滋味。”
壁炉的火光跳跃着,将几张面孔映照得明暗不定,仿佛一群正在分享猎物的秃鹫。
美国,纽约,长岛
乔·约翰逊站在自己豪宅二楼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修剪整齐、还被积雪覆盖的花园。房子很暖和,但他心里却一阵阵发冷。
他刚刚送走了一位“客人”——不是从正门,而是通过隐秘的侧厅。对方代表的是他无法拒绝的力量,来自大西洋彼岸,与华尔街的巨鳄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方的要求很明确:尽快设法让宋子良同意,将至少三分之二的做空利润,以“长期战略投资”的名义,注入几个由他们指定的、看似前景光明实则暗藏陷阱的产业基金。同时,暗示他,之前“协助”引导资金流向、拖延关键支付的事情,他们留有记录。
这是最后通牒。要么把事情办成,真正成为他们的一员,要么,身败名裂,甚至更糟。
他后悔吗?也许吧。当初接触卢润东,是看中他背后庞大的中国市场和美国贷款带来的巨大利益。他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为卢润东牵线搭桥,获取巨额贷款,自己也赚取了惊人的佣金,以及美国未来总统罗斯福座上宾的资格,甚至于自己也可以在美国政坛搏出属于自己未来的政治地位。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层次的诱惑和威胁。当瑞士人和英法财团找上门,许以更庞大的利益,并展示出足以让他政治生命乃至肉体生命终结的力量时,他动摇了,妥协了。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更好地“管理”卢润东这笔不受控制的财富。他甚至说服自己,这是在帮助卢润东避免与更强大力量直接冲突,是一种“保护”。
但卢润东不是傻瓜。张熊大离开前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庞玉德那个看似憨厚、实则精明的护卫头子留在美国的举动,都让他如芒在背。他感觉自己就像走在一条逐渐收窄的钢丝上,下方是万丈深渊。
他拿起电话,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不能直接找宋子良,那个年轻人最近对他似乎也有些疏远。他需要找一个更稳妥的传话渠道,或者,制造一个能让宋子良就范的“意外”。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先生,有一位自称是‘远东风暴’号大副的人求见,说有张熊大先生的私人物品要转交给您。”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乔·约翰逊心中一凛。张熊大?他不是已经回中国了吗?怎么还会有东西转交?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让他到小客厅等我。”他强作镇定地说,手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他走到书桌旁,下意识地打开了抽屉,里面有一把保养良好的柯尔特手枪。冰凉的金属触感,似乎给了他一丝虚幻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