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横亘西域,巍峨接天,终年积雪的峰峦在湛蓝苍穹下闪耀着冷冽而圣洁的光辉,仿佛遗世独立的仙境,又似亘古沉默的巨人。自华山论道、洞庭探秘、少林扬威之后,逍遥子的足迹再次远离中原腹地的纷扰与繁华,踏上了这片辽阔而荒寒的雪域。他并非漫无目的云游,而是循着内心的感应与对天地灵机更深层次的追寻,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天山山脉深处,一座尤为缥缈险峻、云雾常绕的孤峰——后世或许会称之为“缥缈峰”的地方。
此峰并非天山最高,却独具灵韵。山体陡峭如削,半山以上皆为冰雪覆盖,凛冽的罡风日夜呼啸,卷起千堆雪沫,寻常飞鸟亦难逾越。然而,在逍遥子这等已窥天地至理、内力通玄的人物眼中,却能感知到此地不同寻常之处:地脉于此隐隐交汇,虽不及洞庭水眼那般明显聚集水元,却自有一股清冽纯净、浩渺高远的“天风”与“冰雪”灵气盘旋萦绕,更兼地势奇绝,远离尘嚣,正合他心中那份超然物外、亲近天道的意境。更重要的是,他怀中所藏的那枚得自洞庭湖底的“天外陨晶”,在此地似乎与周天星斗的感应更为清晰活跃,那暗红色的微光在夜深人静时,会与天上某些星辰产生极其微弱的共鸣。
“便是此处了。”逍遥子立于一处背风的冰岩之上,青衫在狂暴的山风中猎猎作响,却稳如磐石。他望着脚下翻腾的云海与远处如剑如戟的雪岭,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与决断。此地,将作为他进一步参悟天道、完善武学,乃至未来或许尝试那“破碎虚空”奥秘的根基所在。同时,他心中亦起一念:天道循环,武学亦当传承。自己探索所得,虽未必适合广传天下,但留待有缘,启迪后进,亦是功德。这缥缈险峻之地,正是留下传承、静候天命之选的绝佳所在。
筑基伊始,并非大兴土木。逍遥子首先花费了数日时间,踏遍缥缈峰周边,仔细堪舆地势,感应灵气流转的细微节点与风向变化的规律。他最终选定了一处位于山腰之上、背靠巨大冰川断崖、前临万丈深渊、却有一方天然石台凸出的险地。此地三面环险,唯有一道隐藏于冰裂缝隙与嶙峋怪石间的险峻小径可以通达,寻常人绝难发现,更别说攀爬。石台后方,冰川断崖底部,因常年风蚀与冰水消融,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干燥而坚固的天然洞窟,稍加修整,便可作为居所静修之用。
选址既定,逍遥子便开始施展手段。他并未雇佣工匠,亦未动用凡俗斧凿,而是凭借自身已臻化境的武功与对自然之力的精妙驾驭。
只见他身形飘忽,在冰雪峭壁与光滑岩脊间如履平地,“凌波微步”的精妙在此等绝险之地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并指如剑,北冥真气凝聚于指尖,精纯无比,虽不及段思平“六脉神剑”那般能发无形剑气远距离伤敌,但用于刻石镂冰,却比任何神兵利器更为得心应手。他在那天然石台平整的岩面上,开始刻划。所刻并非具体武功招式图谱,而是一幅幅玄奥的运功线路简图,以及大量以独特篆文书写的口诀心得。这些图文,深奥晦涩,包含了“北冥神功”海纳百川、化外力为己用的根本理念精要;“小无相功”不着形迹、模拟万法的内息运转枢机;“凌波微步”依循周易卦象、趋避进退的步法精义与呼吸配合之道;甚至还有他对于“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阳掌”等尚未完全创出、但已有清晰理念的武功雏形设想。他将这些心得,以极其凝练的方式,分区域刻于石台各处,有的位于明显处,有的则隐藏在石纹裂隙或冰雪覆盖之下,若非有心且具慧根者,难以尽窥全貌。刻划之时,他指间真气与岩石摩擦,竟隐隐发出清越之音,与山风呼啸相和,久久不绝。
对于那处选定的天然洞窟,他也进行了初步的整理。以掌力震落松动的碎石,清理出宽敞空间;寻来巨大的冰晶嵌入岩壁,以内力激发其微弱光华,充作照明;更依据洞内气流走向,巧妙地开凿了数个隐蔽的通风孔道,既保证空气流通,又不让寒风直灌。他甚至依据那“天外陨晶”与星斗感应的特性,在洞窟深处选了一处位置,布置了一个简单的聚气小阵,将陨晶置于阵眼,使其能够更稳定地汇聚、调和峰顶稀薄却纯净的天地灵气,对在此修炼内功、尤其是与“北冥神功”这类需与外界气息交换的功法,有着潜移默化的益处。
石台刻图,洞窟初成,逍遥子仍觉不足。他观峰顶冰雪常年不化,罡风酷烈,忽然心有所感。于洞窟之外,背风处,取万年玄冰之核,辅以自身精纯的北冥真气,缓缓雕琢。并非雕刻具体物事,而是将自身对“寒”与“风”的武学感悟,对“逍遥”真意的理解,以意境灌注其中,使之形成一座高约丈许、形质奇古、通体晶莹却又仿佛笼罩着一层氤氲水汽的冰碑。冰碑看似脆弱,实则因蕴含其真气与天地寒罡,坚逾精钢,等闲刀剑难伤。碑身并无文字,但若有人以内力或灵觉接触感应,便能隐约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凛冽剑意、逍遥掌风、以及一种超然物外的精神意境。此碑,既是他武道意境的凝结,亦是对后来者的一种无形考验与指引。
历时近月,这番“筑基”方告一段落。缥缈峰上,依旧是冰雪皑皑,罡风呼啸,看似与往日无异。但那一方刻满玄奥图文、寻常人难以企及的石台,那座初步整理、暗藏玄机的洞窟,以及那座屹立于寒风冰雪中、默默散发着武道意韵的奇异冰碑,却已悄然改变了此地的气息。它们如同几颗埋入冻土的种子,静默地等待着未来某个时刻,被命中注定的人发现、解读、继承,从而让“逍遥”之名与这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学,不至于随他可能的离去而彻底湮灭于时光长河。
逍遥子独立于新辟的石台边缘,俯瞰云海苍茫,感受着怀中陨晶与周天星辰那若有若无的共鸣,心中一片澄明。天山之基已立,道途仍在脚下。他微微一笑,青衫拂动,身影渐渐融入缥缈的云雾与无尽的冰雪之中,仿佛他本就是这巍巍天山、浩浩天风的一部分。而这片雪域绝巅,也因他今日之举,在未来的武林史上,悄然掀开了崭新而神秘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