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月余的艰难跋涉,承受了断后部队一次次浴血阻击换来的宝贵时间,赵匡胤所率领的北伐大军主力,终于携带着收复的易州、瀛州等数座边陲州郡的图册户籍,以及从辽军手中缴获的部分战马、兵甲等物资,抵达了汴梁城北的黄河渡口。
尽管未能实现饮马幽燕、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宏愿,但此番北伐,宋军确实在正面战场上屡挫辽军,收复了后晋时期丢失的部分领土,打破了辽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更在耶律休哥这等名将面前全身而退,这在五代末季以来,已是中原王朝对北方强虏难得的一场胜仗。消息早已传回,整个汴京城早已翘首以盼。
这一日,秋高气爽,汴梁城外旌旗招展,卤簿仪仗森然陈列。以宰相范质、王溥为首,文武百官身着朝服,迎候于北郊。更远处,无数汴京百姓自发聚集,人山人海,万头攒动,争相一睹凯旋王师的风采,尤其是那位黄袍加身不久,便亲冒矢石、北击契丹的年轻官家。
当赵匡胤身披戎装,骑着骏马,出现在官道尽头时,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顿时冲天而起,声震四野。他身后,是经历了战火与风霜洗礼,虽然面带疲惫却军容整肃、眼神锐利的禁军将士。队伍中,那些随军出征的武林人士,虽不着统一号服,但或劲装疾服,或僧袍道冠,个个气度不凡,在整齐的军阵中显得格外醒目,也引来了百姓们更多的关注与议论。
“看!那就是丐帮的汪帮主!听说他在军中生擒了好几个辽将!”
“那位是少林寺的灵寂大师,佛法高深,武功更是了得!”
“还有昆仑派的何掌门,蓬莱派的孟掌门……都是了不得的英雄好汉啊!”
“官家这次能打胜仗,这些江湖豪杰可是立了大功!”
迎接仪式隆重而热烈。赵匡胤于北郊祭告天地、犒劳三军,随后在百官的簇拥和万民的欢呼中,策马进入汴京城。街道两旁,挤满了欢呼的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者不计其数。赵匡胤骑在马上,不时向道路两旁的百姓挥手致意,脸上带着胜利者的雍容,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唯有他自己才懂的复杂情绪——既有凯旋的欣慰,也有未能竟全功的遗憾,更有对那段思平、逍遥子这等挚友兼臂助的深深感激。
翌日,大朝会于崇元殿举行。气氛庄严肃穆,与城外的喧腾形成对比。赵匡胤端坐龙椅之上,接受了百官的朝贺。随后,便是论功行赏。
首先是对军中将士的封赏。参与北伐的各级将领,依战功大小,或加官进爵,或赏赐金银绢帛,或荫及子孙。普通士卒亦按功绩得到丰厚赏赐,并特许休假轮番。阵亡将士的名单被郑重宣读,赵匡胤亲自下旨,要求厚加抚恤,妥善安置其家眷,并令地方官时时存问,不得有误。说到动情处,他声音微哑,殿中文武亦多有动容,深感陛下爱兵如子。
接着,便是对此次随军出征、立下赫赫功劳的江湖义士的封赏。这在大宋开国以来,尚属首次,也标志着朝廷与江湖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丐帮帮主汪镇远,被正式册封为“大宋武林总联络使”,秩比四品,赐金牌一面,可随时奏事,负责协调朝廷与武林各派事宜,并总领此次有功江湖人士的赏赐分发。其麾下立功的丐帮弟子,亦各有金银田宅之赏。
少林寺罗汉堂首座灵寂大师,婉拒了官职,赵匡胤便敕封少林寺为“大宋护国神寺”,赐予御笔亲书匾额,并赏赐金帛无数,用于修缮庙宇,弘扬佛法。灵寂大师代少林寺领受,口诵佛号,神色平和。
昆仑派掌门何冲,被封为“忠勇校尉”(虚衔,表荣誉),赐帛五百匹,良田百顷。其门下弟子亦按功行赏。
蓬莱派掌门“流云剑”孟千山,被封为“宣节副尉”(虚衔),赐帛三百匹,金百两。
其他各门各派,凡有随军出力者,皆根据功劳大小,获得了相应的金银、绢帛、土地赏赐,更有许多人得了“承信郎”、“保义郎”等武散官虚衔,虽无实权,却是一种极高的荣誉和身份的认可,意味着他们得到了官方的肯定。
对于那些在战斗中不幸殒命的江湖义士,赵匡胤同样下令厚加抚恤,其家属所得抚恤与阵亡军官同等,并由地方官府立碑纪念,让其侠名流传乡里。
整个封赏过程,赵匡胤亲自过问,务求公允。他充分肯定了江湖人士在此次北伐中,在侦察、破袭、对付辽军高手、稳定军心、乃至断后阻击等方面所发挥的不可替代的作用。这番举措,不仅让受赏的武林人士倍感荣耀,心中对这位新朝官家更多了几分认同,也让满朝文武亲眼见识了这股民间力量的强大与忠诚,对朝廷未来驾驭江湖、共御外侮有了更多的信心。
退朝之后,赵匡胤于宫中偏殿设下私宴,单独招待了汪镇远、灵寂大师、何冲、孟千山等几位主要的武林领袖。宴席间,他不以皇帝自居,反而以江湖口吻,再次感谢诸位此次的鼎力相助,气氛融洽热烈。汪镇远等人见陛下如此礼贤下士,心中更是感动,纷纷表示愿为朝廷、为天下百姓效力。
而在繁华喧嚣的汴京城一角,段思平与逍遥子并肩立于一处高阁,遥望着皇宫方向隐约的灯火与喧闹。
“赵兄弟此番,算是站稳了脚跟。”段思平语气平和。
逍遥子微微一笑,拂袖间自有超然:“家国天下,自有其理。你我的路,不在此处。”
段思平颔首,目光投向南方,仿佛已穿越千山万水,看到了那片他出生、也曾统治过,如今已然放下的土地,更看到了那武道巅峰的渺茫踪迹。凯旋的荣耀与封赏的隆重,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江湖远、庙堂高的一段过往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