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大营内的恐慌如同瘟疫般扩散,中毒士卒的哀嚎与医官焦灼的呼喊交织,原本肃杀的军营弥漫着绝望的气息。水源被断,毒患难解,耶律休哥的辽军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之下,连空气中都仿佛凝结着冰冷的铁锈与死亡的味道。
汪镇远、何冲、灵寂大师等武林领袖率领的好手沿易水向上游搜索,虽发现了些许可疑痕迹,却始终未能锁定下毒之人的确切位置,心头如同压着巨石。厉百川的毒功诡异莫测,其藏匿手段更是高明,仿佛融入了这片北地的阴影之中。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赵匡胤在中军帐内面色铁青,权衡着是否要冒着巨大风险强行撤军之时,一阵清风毫无征兆地拂过营寨。这风不同于北地的凛冽,带着一丝温润祥和之意,竟让营中弥漫的淡淡腥甜毒气都似乎被冲淡了几分。
一道青影,仿佛凭空出现,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中军大帐之前。来人身形飘逸,面容俊雅,双眸清澈如同蕴藏着星辰大海,正是许久未露面的逍遥子。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世间纷扰皆不萦于心,但此刻他的出现,却让帐外焦灼的侍卫和匆匆往来的将领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逍遥先生!”赵匡胤闻报快步出帐,见到逍遥子,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丝,语气中带着难得的急切,“先生来得正好!军中……”
逍遥子微微抬手,止住了赵匡胤的话语,目光扫过混乱的营地,已然明了情况。“陛下勿忧,容我先看看。”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他并未急于去查看病患,而是身形一晃,如鬼魅般出现在营中储水的水缸旁,伸出修长的手指,蘸取了一点水渍,放在鼻尖轻轻一嗅,随即指尖内力微吐,那点水渍竟泛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幽蓝光泽,随即消散。
“无形鸩……”逍遥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厉百川倒是舍得下本钱。”他转头对紧随其后的赵匡胤和汪镇远等人道:“此毒阴寒,蚀人经脉,阻遏内力,寻常药物难解。需以至阳至和之内力,辅以特定药石,方可化解。”
言罢,他不再多言,身形飘动,如同穿花蝴蝶般在中毒士卒之间穿梭。每到一处,他或出指如风,点向中毒者周身大穴,精纯无比的内力透体而入,逼出其体内阴寒毒质;或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几粒朱红色的药丸,命人化入清水,喂服症状较轻者。其动作行云流水,看似随意,却每每精准地稳住伤者病情,那原本痛苦呻吟的士卒,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
汪镇远、灵寂大师等人见状,心中大定,立刻招呼门下弟子配合逍遥子,依其指点,运功助中毒者逼毒,或是分发药丸。混乱的营地,因逍遥子的到来,终于开始恢复秩序,希望重新在人们眼中点燃。
就在逍遥子忙于救治之时,他看似随意的目光却始终留意着营地外围的动静。忽然,他眉头微蹙,对身旁的赵匡胤低声道:“陛下,下毒之人并未远离,此刻正在西南方向五里外的那片枯木林中窥视。我去去便回。”
话音未落,青影已然淡去,如同融入风中,下一刻便消失在营寨之外,其身法之快,远超汪镇远等人的轻功,看得众人心中骇然,更是敬佩不已。
西南五里外,那片被战火波及而枯萎的林地中,厉百川正藏身于一株巨大的焦木之后,幽绿的眼眸死死盯着宋军大营的方向。他原本期待着看到更大的混乱和绝望,却见营中骚动竟逐渐平息,一股熟悉而令他憎恶的气息正在驱散他的“无形鸩”。
“逍遥子!又是你!”厉百川几乎将牙齿咬碎,枯槁的脸上因愤怒而扭曲。每一次,几乎每一次他的毒计将要得逞,都是这个看似超然物外的道士出手破坏!龙门渡如是,如今北伐战场亦如是!新仇旧恨,如同毒焰般灼烧着他的心肺。
他身边还跟着几名忠心耿耿的毒宗门人,以及那名慕容家派来的联络人。那联络人见势不妙,低声道:“老祖,逍遥子既已到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
“走?”厉百川狞笑一声,“老夫今日便要看看,他逍遥子如何破我这万毒大阵!”他心中虽恨,却也知逍遥子功参造化,正面抗衡绝无胜算,但他倚仗的从来不只是武功。他早已在这片枯木林周围布下了他精心研制的数种剧毒,混合了林中的瘴气,形成一片无形的死亡领域,自信就算逍遥子前来,也要费一番手脚,届时他再从容遁走。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个清朗的声音便在他身后悠然响起:“厉道友,多年不见,你这以毒害人的癖好,仍是未改。”
厉百川骇然转身,只见逍遥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三丈之外,衣袂飘飘,仿佛一直就在那里。他周围的毒宗门人更是惊慌失措,纷纷亮出淬毒兵刃,如临大敌。
“你!”厉百川又惊又怒,对方竟能如此轻易穿透他布下的毒障,悄无声息地接近,“逍遥子,你屡次坏我好事,真当老夫怕你不成!”
逍遥子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怜悯:“执迷于外物之毒,终是下乘。伤及无辜将士,更有违天和。”
“天和?哈哈哈!”厉百川狂笑,“这世道,强者为尊!今日便让你尝尝万毒噬心的滋味!”他双臂一振,周身毛孔中骤然喷出浓郁的五色毒雾,腥臭扑鼻,瞬间向四周弥漫开来,同时他厉声喝道:“布阵!”
几名毒宗门人立刻依言而动,各占方位,手中挥洒出不同颜色的毒粉,融入那五色毒雾之中,使得雾气更加浓稠,色彩斑斓却致命,朝着逍遥子笼罩而去。这是厉百川的杀手锏之一“五毒瘴”,蕴含金木水火土五行剧毒,相辅相成,能腐蚀内力,消融血肉。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武林高手瞬间毙命的恐怖毒阵,逍遥子却只是轻轻一叹。他并未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双手在胸前虚划,动作舒缓而自然,仿佛在搅动一池春水。一股柔和却磅礴无比的内力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并非刚猛的冲击,而是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随着他内力的运转,周围的空间似乎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那些汹涌而来的五色毒雾,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速度骤减,继而开始围绕着逍遥子缓缓旋转,非但不能近身,反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压缩。地面上的枯枝败叶无风自动,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移动起来。
厉百川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感觉到自己与毒雾之间的联系正在被削弱,那精心布置的毒阵,竟在对方看似随意的手法下,开始瓦解、失控。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发现自己和几名门人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形的泥沼,四周的景象开始扭曲,那焦木、那枯枝,方位似乎都在不断变幻,无论他向哪个方向移动,都仿佛在原地打转!
“奇门遁甲……你!”厉百川嘶声吼道,他终于意识到,逍遥子不仅内力精深,医术通神,更精通这等借天地之力困敌的奇术!他疯狂催动内力,各种剧毒暗器如同暴雨般射向逍遥子,却都在那无形的力场中偏离方向,或是被柔和的内劲荡开。
逍遥子立于阵眼,衣袂在微微激荡的内力中拂动,神情依旧平静。“厉百川,你戾气太重,若肯放下屠刀,散去毒功,或可安度余生。”
“休想!”厉百川状若疯魔,他知道再纠缠下去,一旦宋军高手合围,自己绝无幸理。他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融入周身毒雾之中,那五色毒雾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毒性似乎骤然提升了数倍。“血影遁!”
轰然一声,漆黑的毒雾猛地炸开,覆盖了方圆数丈,视线完全被隔绝。逍遥子袖袍一挥,一股清风将袭至身前的黑色毒气荡开,待到毒雾稍散,只见原地只剩下几名昏厥倒地、脸色发黑的毒宗门人和那个吓得瘫软在地的慕容家联络人,厉百川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只留下地上几滴乌黑的血迹和空气中残留的刺鼻腥臭。
逍遥子并未追击,只是看着厉百川消失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他俯身检查了一下那几名毒宗门人,喂他们服下解毒丹药,又制住了那慕容家联络人的穴道。此次虽未能留下厉百川,但破其毒阵,重创其党羽,更逼得他动用损伤元气的遁术,其势力无疑再次遭到削弱。
他抬手撤去奇门阵法,林中异象顿时消失。远处,汪镇远、何冲等人正带着一众武林好手急匆匆赶来,显然是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逍遥先生!”汪镇远见到现场情形,又见逍遥子安然无恙,松了口气,“那老毒物……”
“遁走了。”逍遥子淡淡道,“不过,经此一挫,短时间内应不敢再轻易现身。营中将士毒素已初步控制,后续调理,还需诸位费心。”他言语间,已将擒获的俘虏和昏迷的毒宗门人交给汪镇远处理。
众人看着地上昏迷的敌人和被制住的慕容家使者,再回想方才远远感受到的那股令人心悸的毒雾爆发和随后平复的天地气机,对逍遥子的手段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此番若非他及时赶到,宋军北伐之役,恐怕真要因为厉百川这一手阴毒伎俩而功败垂成,甚至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