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大相国寺的晚钟悠扬传来,回荡在汴梁城的上空。灵德大师与汪镇远并肩立于寺内一株古柏之下,两人的面色皆凝重如铁。方才宫中密使带来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慕容龙城不仅未因前次挫败而收敛,反而与吐蕃国师鸠摩罗什、毒宗厉百川,乃至辽国高手耶律斜轸勾结愈深,四方势力暗中缔盟,意欲搅乱中原,其势已成心腹大患。
“大师,”汪镇远打破沉默,声音带着金石般的质感,他惯用的金刀虽未出鞘,却自有一股锋锐之气,“慕容龙城此番串联西域、漠北、雪域三方,其志非小。若任由其暗中经营,逐个击破,则中原武林危矣,大宋初定之江山亦将烽烟再起。”
灵德大师白眉微蹙,指尖缓缓拨动着一串深褐色的念珠,缓声道:“汪帮主所言,正是老衲所忧。单凭我少林、丐帮,或可抵御一方来敌,然四方联手,诡谲难测,若武林同道仍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恐难逃覆灭之危。届时,江湖血雨腥风,黎民百姓亦将再遭涂炭。”他顿了顿,目光穿透暮色,望向皇城方向,“更可虑者,朝廷新立,根基未稳,若江湖大乱,必撼动国本。外患当前,内乱丛生,非苍生之福。”
汪镇远重重一掌拍在古柏粗糙的树干上,震得枝叶簌簌作响。“正是此理!我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消息还算灵通。近日来,各地分舵屡遭不明身份高手袭击,所用武功路数诡异,夹杂吐蕃密宗手印与西域奇毒,弟子伤亡不小。这绝非寻常江湖恩怨,分明是冲着瓦解我中原武林抵抗之力而来。”他虎目含威,“必须将大家拧成一股绳!否则,我等便是待宰羔羊。”
灵德大师微微颔首,沉吟片刻,方道:“聚合人心,共御外侮,确乃当务之急。然则,如何聚合?武林中各门各派,渊源不同,理念各异,更有甚者,与朝廷素有间隙。强行号令,徒增反感;放任自流,则危机日迫。”
一阵夜风吹过,带来几分凉意。汪镇远目光一闪,沉声道:“大师,可否效仿前人,召开一次武林大会?广发英雄帖,邀集各派掌门、江湖豪杰,共聚汴梁。一来,可借此契机,将慕容龙城等人之阴谋公之于众,让天下英雄看清利害;二来,亦可商议对策,协调各方行动。若能……若能推举出一位德才兼备、能服众望之人,居中联络,统一号令,沟通朝廷与江湖,则大事可期!”
“武林盟主?”灵德大师微微一惊,手中念珠停顿,“此议关系重大。盟主之位,权柄过重,易启纷争。且朝廷对此,又会作何感想?当今圣上雄才大略,若觉武林自成一统,恐生猜忌。”
汪镇远显然思虑已久,接口道:“名头或可商榷,未必便称‘盟主’。或可称为‘总舵主’、‘执令’之类,取其协调、联络之意,而非号令天下。关键在于,此人须得心怀天下,武功、德行、智慧皆为上上之选,既能赢得武林同道敬重,又能取得朝廷信任。至于朝廷方面……”他压低了声音,“据汪某所知,陛下亦有整合江湖力量,以御外侮之意。此次大会,若我等主动倡议,并言明旨在‘保境安民,匡扶正道’,或许能得朝廷默许,甚至支持。在汴梁召开,正在天子脚下,亦可显我辈光明磊落。”
灵德大师闻言,闭目沉思良久。古柏参天,枝叶在晚风中低语,仿佛也在权衡这重大抉择。半晌,他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阿弥陀佛。汪帮主思虑周详,老衲亦觉此乃可行之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我少林愿与丐帮共同倡议,发起此次武林大会。地点便定在汴梁,时间……需得充裕,以便远道英雄赶来,就定在一月之后吧。”
“好!”汪镇远精神一振,“我即刻传令下去,命丐帮弟子飞鸽传书,遍传英雄帖。同时,也需遣得力之人,亲自前往昆仑、天山、青城、蓬莱等派,陈说利害,务请其掌门亲至。”
灵德大师点头称善:“老衲亦会修书数封,由寺中武僧亲自送往与少林交好的各大门派。只是……”他脸上忧色未褪,“此举虽能聚合正道之力,却也必将引来慕容龙城等辈的疯狂反扑。大会期间,安保之事,重中之重。需得联络汴京府尹,加派官兵巡逻,我等亦要派出精锐弟子,内外警戒,以防不测。”
汪镇远冷笑道:“他们若敢来,正好借此机会,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揭穿其伪善面目,铲除奸邪!这武林大会,不仅是会盟之机,亦可成为诱敌之饵。”他话锋一转,“至于那联络朝廷与武林的人选……大师心中可有考量?”
灵德大师缓缓摇头:“人选之事,关乎全局,须待天下英雄齐聚,共同推举。我辈首要之务,乃是确保大会顺利召开,揭露阴谋,凝聚共识。至于最终谁能担此重任,既要看其人之能,亦要看机缘造化。或许,英雄便在赴会之人之中。”
计议已定,两人又仔细商讨了诸多细节,直至月上中天。汪镇远方才告辞,魁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汴梁城的万家灯火之中。灵德大师独立庭中,仰望苍穹,只见星河寥廓,乌云暗涌。他知道,这道倡议一经发出,必将震动整个江湖,掀起前所未有的波澜。前路是同心戮力,共渡难关,还是更深的纷争与分裂,犹未可知。但为这中原武林,为这初定天下,这一步,不得不走。
他低声诵了一句佛号,转身步入大雄宝殿,昏黄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悠长,与殿中庄严的佛像沉默相对,仿佛共同承担着这即将到来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