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隆元年,四月,汴梁皇宫,气氛凝重如铁。
潞州李筠联结北汉、悍然反宋的急报,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初建的大宋朝廷上空。消息传开,原本因新朝建立而暂时压抑的各方势力,目光再次聚焦于汴梁,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崇元殿内,灯火通明,一场关乎新朝命运的御前会议正在进行。
赵匡胤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沉静,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他刚刚听完兵部官员关于李筠叛军兵力、动向以及北汉可能介入的详细禀报。阶下,文武百官分立两侧,气氛压抑,窃窃私语声中充满了忧虑。
“陛下!”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率先出列,声音带着一丝颤巍,“李筠骁勇,久镇潞州,根基深厚,更兼北汉为援,其势不小。如今国家新立,根基未稳,各地节度使皆在观望。老臣以为,当以安抚为上,或可遣一能言善辩之重臣,前往潞州宣慰,许以高官厚禄,或可化解干戈,避免大战损耗国力啊!”此言一出,立时得到不少文臣的附和。他们习惯了乱世中苟安妥协的思维,担忧一旦开战,若不能速胜,必将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新朝崩解。
“荒谬!”一声断喝如同惊雷,震得殿瓦似乎都在作响。石守信虎目圆睁,大步出班,声若洪钟,“李筠老儿,狼子野心,公然反叛,囚禁天使,焚烧诏书,此等行径,与叛逆何异?若行安抚,岂非示弱于天下?届时各地枭雄必群起效仿,我大宋威严何在?江山何以稳固?末将愿领精兵,踏平潞州,擒此逆贼,献于阙下!”他身后,王审琦、李继勋等一众武将亦是群情激愤,纷纷请战,主张立即以雷霆万钧之势扑灭叛乱。
文臣主张怀柔安抚,武将要求坚决镇压,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殿内一时嘈杂。
赵匡胤始终沉默着,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目光扫过争论的臣子,最终落在了队列中一个看似低调、眼神却异常清明的中年文官身上——掌书记赵普。
“赵普,”赵匡胤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你有何见解?”
赵普深吸一口气,出列躬身,言辞清晰而冷静:“陛下,诸位大人所言,皆有其理。然则,李筠之叛,非独一李筠也。此乃天下观望者之试金石!若我朝应对迟缓,或显怯懦,则四方心怀异志者,如扬州李重进、乃至更远之节度使,必生轻慢之心,届时烽烟四起,我将疲于奔命,国基动摇矣!”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向赵匡胤:“故此战,必打!而且,必须由陛下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此言一出,连一些主战的武将都露出惊愕之色。新皇登基不过数月,京城尚未完全稳固,此时离京远征,风险极大。
赵普继续道:“唯有陛下亲征,方能彰显朝廷平定叛乱之决绝意志,震慑八方宵小!更能鼓舞我军士气,以天子之威,临不臣之贼,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此其一也。”
“其二,”赵普声音压低,却更显分量,“李筠所恃,不过潞州地利与北汉虚援。北汉国小民贫,倚仗契丹,其自身难保,出兵必不尽力,且反应迟缓。我军当以快打慢!陛下亲率禁军精锐,星夜兼程,直扑潞州,在李筠尚未与北汉形成合力、各地观望者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击溃其主力!此战,关键在于‘速’与‘狠’,务必在各方势力联动之前,迅速掐灭这第一把火!”
“速战速决……”赵匡胤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眼中精光暴涨。赵普的分析,完全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深知自己这皇位得来不易,根基尚浅,任何犹豫和拖延,都可能酿成覆顶之灾。必须以最强硬的姿态,最迅猛的行动,将这第一次挑战彻底粉碎,才能奠定大宋的赫赫军威,让那些潜在的敌人胆寒。
“赵爱卿所言,深合朕意!”赵匡胤猛地站起身,一股决绝的帝王之气勃然而发,笼罩整个大殿,“李筠逆贼,不识天命,自取灭亡!朕意已决,御驾亲征,踏平潞州!”
他目光扫过众臣,最终落在石守信、王审琦等将领身上:“石守信、王审琦听令!”
“臣在!”两人激动上前。
“命你二人为先锋,即刻点齐殿前司精锐,克日出发,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直逼潞州城下!朕亲率大军,随后便至!”
“李继勋!”
“臣在!”
“命你总领后续大军调度、粮草辎重事宜,不得有误!”
一道道命令清晰果断,从赵匡胤口中发出,刚才还争论不休的朝堂,瞬间变成了高效运转的战争机器。文臣们见皇帝意志已决,且策略明晰,也不再赘言,转而开始思考如何保障后勤、稳定后方。
赵匡胤走下御阶,来到殿门口,望向北方潞州的方向,目光冰冷而坚定。他知道,这不仅是一场军事仗,更是一场政治仗。他必须用李筠的覆灭,来告诉全天下,大宋的刀锋,依旧锋利,任何挑战者,都将被无情碾碎。
“速战速决……”他再次低声自语,拳头悄然握紧。潞州的烽烟,必须用最快的速度,以最耀眼的方式,将其彻底扑灭。大宋的开国第一战,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