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秋雨绵绵，湿冷的水汽裹挟着腐叶气息漫过山道。段思平策马行进在蜿蜒的崖间小径，玄色劲装早被雨水浸透，贴在精壮身躯上勾勒出凌厉轮廓。他忽觉耳畔风声骤变，本能地俯身贴住马背——三支淬毒弩箭擦着发髻掠过，钉入后方岩壁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终于来了。”段思平翻身下马，任由坐骑惊逃入林。他反手抽出腰间长剑，剑锋映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泛着青芒。二十余丈外的乱石后缓步走出个黑衣男子，脸上蒙着浸过药水的面纱，露出的眼睛泛着病态的青灰色。那人袖口绣着缠绕毒蛇的荆棘纹样，与近日中原各地出现的毒杀案痕迹如出一辙。
“大理段氏？”黑衣人沙哑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听说你为了追查‘牵机’毒源，连蜀中基业都舍了。”他说话间双手连扬，数十枚银针破空而至，针尖闪烁着幽蓝光泽。段思平挥剑织成密网，叮当声中溅起一串火星，却见几根银针穿透剑网缝隙，直取咽喉要穴。
千钧一发之际，段思平旋身错开要害，左肩仍被划出寸许伤口。剧痛刚涌起，他便察觉不对——伤口流出的血竟呈诡异的墨绿色，所过之处皮肤迅速隆起红斑。黑衣人怪笑着逼近：“我这‘蚀骨针’用的是滇南碧玉蝎的毒腺，寻常医师见了都要头疼三日。”话音未落，又是一波暗器袭来。
段思平强提真气，剑招陡然加快三分。他记得师父曾言：“以快打慢，以巧破拙。”此刻他将段氏家传的“回风拂柳剑”施展到极致，剑影化作漫天柳絮，将袭来的暗器尽数荡开。黑衣人似未料到这般精妙剑法，退后半步打量着他：“难怪能查到我们头上。”突然甩动衣袖，上百枚细小的铁蒺藜暴雨般倾泻而下。
这些暗器表面布满倒刺，沾染着黏稠黑液。段思平深知一旦被击中，毒素定会顺着伤口渗入血脉。他弃剑用掌，使出段氏绝学“流云袖”，双袖鼓荡间卷起狂风，将大部分暗器卷入两侧深涧。仍有数枚漏网之鱼射向面门，却被他偏头避过，只在脸颊留下两道血痕。
黑衣人见状瞳孔收缩，从怀中掏出个陶罐砸向岩石。刺鼻白烟腾起瞬间，段思平只觉喉头发紧，眼前景象开始模糊。恍惚间看见对方趁机扑来，双手戴着精钢铸就的爪钩，爪尖泛着靛蓝光芒。生死关头，段思平咬破舌尖强行提神，脚下踩出“踏雪无痕”步法，堪堪避开致命一击。
岩壁上迸溅的火星照亮二人身形。段思平借着喘息调整呼吸，暗中运转段氏心法逼出部分毒素。他注意到黑衣人每次出手必伴随腥臭气息，想起医书记载：“凡毒物近水则活，遇热则狂。”目光扫过对方腰间挂着的皮囊，那里隐约可见蠕动的黑影。
“看你还能撑多久！”黑衣人暴喝一声，双爪带着尖啸劈向胸口。段思平不退反进，左手擒住对方手腕，右手并指如戟戳向其肋下“期门穴”。这一招看似冒险，实则算准了黑衣人旧伤未愈——方才躲避暗器时，对方左肋明显迟滞半拍。
果然，黑衣人闷哼后退，面具边缘渗出黑血。段思平乘势抢过皮囊，打开一看竟是养在药水中的活体蜈蚣，每条足有食指长短，颚钳开合间发出咔嗒轻响。“好个饲毒的好手。”他冷笑着将皮囊掷入身旁深潭，看着那些毒虫在水中剧烈挣扎沉底。
黑衣人眼见毕生心血毁于一旦，目眦欲裂地扑来。段思平故意卖个破绽，待对方爪尖触及胸膛时猛然收腹吸气，让过致命一击的同时，剑尖自下而上挑出，精准刺穿对方右腕。黑衣人惨呼松手，段思平顺势抓住其领口，隔着面具也能感觉到那张脸因痛苦而扭曲。
“说！你们背后的主使是谁？”段思平加重手上力道。黑衣人咳出大口黑血，笑声凄厉：“你以为毁了这批‘千机蛊’就能阻止？告诉你……这笔账迟早要算……”话音戛然而止，七窍流出的黑血染红了脚下泥土。段思平松开尸体，望着远处渐渐消散的雨雾，心中升起不祥预感——这绝非普通杀手组织，背后必有庞大势力支持。
收拾战场时，他在黑衣人怀中发现半张残破地图，标注着从蜀中到汴梁的路线，沿途画满血色叉记。最醒目处在汴梁城外标着“金明池”，旁边注着“戌时三刻”。段思平将地图小心折好收入怀中，突然听见密林深处传来马蹄声——正是先前受惊逃走的那匹战马，此刻却拖着受伤的右腿归来，马鞍侧袋里露出封火漆未干的书信。
信笺上的字迹刚劲有力，写着：“段公子若还活着，速至东京相见。柴荣。”墨迹尚未干透，显然写信之人就在附近。段思平抬头望向汴梁方向，乌云裂缝中透出一缕阳光，照在他染血的衣襟上泛起猩红反光。他知道这场毒瘴般的阴谋才刚刚开始，而自己已深陷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