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某种从未闻过的、带着微弱甜腻气息的植物味道。荧光从头顶、从岩壁、从脚下每一株奇特的植物上散发出来，光线并不强烈，足以看清周遭，却也让一切影子都变得模糊而扭曲，如同他们此刻的处境。
林晚半跪在铺着柔软干草的地上，萧衍就躺在她身前，脸色是一种令人心慌的灰白。他胸前的伤口虽然被她用撕下的里衣勉强包扎过，但渗出的暗红色仍在缓慢扩大，他的呼吸轻得像是随时会断掉。
“萧衍，撑住……”林晚低声唤着，手指小心翼翼拂过他冰冷的脸颊，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带着刺痛。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周围——孙猎户握着卷了刃的柴刀，守在几步外，警惕地盯着那两名守在溶洞入口处的部落战士；王屯长搂着瑟瑟发抖的瑞瑞，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绝望和疲惫；还有其他几个幸存下来的河谷屯青壮，个个带伤，眼神麻木。
他们被“请”回了这片被部落称为圣地的荧光秘境，与其说是获救，不如说是从一场追杀，走进了另一场温和的囚禁。
“林姑娘，”孙猎户声音干涩，头微微向她这边偏了偏，用极低的声音说，“那两个人，盯得很紧。”
林晚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她何尝不知道。从部落战士“护送”他们来到这里，那种看似恭敬实则不容置疑的态度，分明就是将他们也视作了这圣地的一部分——需要被看守的财产。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溶洞深处传来。光影晃动间，部落萨满那瘦削而布满神秘纹路的身影出现了，他手中捧着一片宽大的、散发着更浓郁荧光的叶子，叶子上盛着少许浑浊的泥状药膏。
“外来者中的‘山灵眷者’，”萨满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像是风吹过干枯的树洞，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给他敷上。这是圣地的恩赐，能吊住他的命。”
林晚立刻接过那片叶子，指尖触碰到药膏，能感到一丝微弱的、不同于灵泉的温润生机。她没有犹豫，小心地解开萧衍伤口上浸血的布条，将那药膏敷了上去。药膏触及皮肉，萧衍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紧紧蹙起，但呼吸似乎真的稍微有力了一点点。
“多谢。”林晚抬头，看向萨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他需要更有效的治疗，或者……让我们离开，去寻找我们的同伴和药物。”
萨布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陷的眼睛却像能看透人心。“离开？圣地需要你的力量，眷者。你身上的气息，能让‘光藤’生长，让‘血晶果’饱满。”他枯瘦的手指指向周围那些发光的植物，“你留下，滋养圣地，他，或许能活。你离开，他必死，你们……也都是玷污圣地的罪人。”
话语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留下，成为滋养这片秘境的“肥料”，萧衍或许有一线生机；离开，则立刻被视为敌人，死路一条。
王屯长听到这话，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了，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孙猎户握刀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一种冰冷的愤怒和无力感交织着。她才穿越来时，只觉得拥有灵泉是上天眷顾，能在这乱世谋一线生机，可现在，这能力却成了套在她和所有人脖子上的枷锁。
“我需要水，干净的水，还有……能吃的食物。”林晚没有直接回应萨满的条件，转而提出最基本的需求。她看着萧衍干裂的嘴唇，自己的喉咙也火烧火燎。灵泉空间里虽然还有水，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轻易动用。
萨浑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他朝入口处的一名战士示意了一下，那战士沉默地转身离去，不多时，取来了几个粗糙的陶罐，里面是清澈的泉水，还有几枚散发着柔和红光的果实，正是林晚之前见过的“血晶果”。
“水是山灵赐予，果可果腹。”萨满说完，便不再多看他们一眼，转身又消失在溶洞深处的荧光里，仿佛只是来完成一次交易。
林晚先小心地给萧衍喂了些水，然后才将水和果子分给孙猎户和王屯长几人。众人早已饥渴难耐，也顾不得许多，纷纷饮用吃果。果子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暖流散向四肢百骸，极大地缓解了疲惫和饥饿感。
“林丫头，这……”王屯长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惊疑不定地看向林晚。
“先活下去再说。”林晚打断他，自己却只小小咬了一口果子，大部分注意力仍在萧衍身上。她借着喂水的动作，指尖悄悄凝出一滴几乎看不见的灵泉水，混着清水分几次渡入萧衍口中。她现在不敢多用，生怕引起那神秘萨满的注意，只能寄希望于这微量的灵泉能配合那药膏，稳住萧衍的生机。
时间在这片诡异的荧光中缓慢流逝。萧衍的呼吸依旧微弱，但总算没有再恶化。孙猎户轮流守着入口和照顾伤员，王屯长安抚着瑞瑞和其他人，试图重新凝聚起一点士气。但每个人心里都明白，他们被困住了，希望渺茫得像远处荧光中飘浮的微尘。
林晚靠在冰冷的岩壁上，闭上眼睛。她尝试着调动那与大地新建立的、还十分微弱的连接。感知像是细小的触须，以她为中心向四周缓慢延伸。她能“感觉”到脚下肥沃得异常的土地，感觉到那些发光植物根系中蕴含的奇特能量，甚至能模糊感觉到守在洞口那两个部落战士身上散发出的、与这片土地同源的气息。
这种感知很模糊，时断时续，却让她在这绝境中抓到了一点点的主动。她必须弄清楚部落的底线，找到既能保住萧衍，又能带大家离开的方法。
突然，一直安静待在她身边的瑞瑞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小手指向溶洞一侧某个光线昏暗的角落，用气声说：“林姨……那里，好像有东西动了一下。”
林晚心头一凛，立刻顺着瑞瑞指的方向看去。孙猎户也瞬间警觉，悄无声息地挪动了位置，挡住了萧衍和林晚前方。
那片阴影里，除了几块普通的岩石和低矮的光藤，似乎空无一物。
是孩子看错了？还是……这看似平静的荧光秘境里，还藏着他们不知道的危险？或者，是那些阴魂不散的追兵，已经找到了这里？
林晚的背脊窜起一股寒意，刚刚因为感知到土地而稍安的心，再次被悬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