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账本里的幽灵账户
检察院的审讯室灯光偏黄，把林定军面前的账本照得泛出陈旧的油光。这是从“荣升商行”搜出来的三本手写账册，封面用红漆写着“流水”二字，字迹潦草，却在每一页的右下角画着个小小的五角星——这是非法经营团伙常用的标记，代表“未入账的黑钱”。
“商行老板周荣升已经跑了，只留下这三本账。”警员小李把咖啡推过来，压低声音，“我们查了三个月，这家商行明面上卖烟酒，暗地里倒卖走私的医疗器械，利润高得吓人。可这账本看着像是故意做旧的，数字对不上，页码还缺了十几页。”
林定军翻开第一本，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5月12日，“售往市一院骨科，10台骨密度仪，单价3万”，后面跟着个五角星。他拿出市一院的采购记录对比，同一天确实进了10台仪器，但发票单价写的是5万——中间这20万的差价，显然进了私人腰包。可翻到5月15日，账上突然出现“退订3台”的记录，五角星却没涂掉，旁边还画了个问号，这就说不通了。
“退订的3台去哪了？”林定军指着那行字，“医院的记录里没有退订，仓库也说没收到退货。”
小李凑过来看：“会不会是周荣升自己吞了？可3台仪器值9万，他至于在账上画问号吗？”
正说着，技术科发来消息：账本的纸张年份检测出来了，确实是近三年的，但墨迹是上个月才写上的——这是本假账。
林定军的手指顿在那个问号上。假账最忌讳自相矛盾，周荣升既然要伪造流水，为什么要留这种明显的破绽？他把账本举到灯光下，对着光看，突然发现问号的墨水里混着极细的荧光粉，在紫外灯下显出串数字：7-3-19。
“7月3日19点？”小李眼睛一亮，“查那天的监控！”
监控画面里，7月3日19点17分，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走进商行，手里拎着个银色箱子。周荣升亲自把他迎进后屋，半小时后，男人空着手出来，箱子留在了店里。更诡异的是，这男人的胸牌晃了下，能看清“市一院 设备科”的字样，却没拍到脸。
“查市一院设备科所有男性，7月3日晚有不在场证明的。”林定军盯着画面里的箱子，“这箱子看着像装精密仪器的，和退订的骨密度仪尺寸吻合。”
排查结果很快出来：设备科主任张启明那天说去外地开会，却没人能证明；更巧的是，他的侄子张磊，就在荣升商行隔壁开了家“磊哥维修铺”。
林定军带人赶到维修铺时，张磊正在拆台骨密度仪，零件散了一地。看到警察，他手一抖，螺丝刀掉在地上：“这……这是客户送来修的！”
“哪个客户？”林定军拿起块印有编号的主板，编号和市一院采购的仪器对上了，“市一院的设备维修记录里，根本没有这台的报修单。”
张磊的脸瞬间白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这时，林定军注意到墙角的垃圾桶里有团烧剩的纸，拼凑起来能看到“3台……张主任……分赃”的字样，还有个银行账号的后四位：5729。
“查这个账号。”林定军把纸团收好，“户主很可能是张启明。”
银行流水一调出来，所有人都倒吸口凉气。这个尾号5729的账户，每个月都收到周荣升转的5万块，备注写着“配件款”，但转账时间都在市一院采购设备之后。更奇怪的是，7月3日当晚，账户突然进了27万——正好是3台骨密度仪的差价。
“人赃并获，去抓张启明！”小李摩拳擦掌。
林定军却盯着流水的另一笔记录：6月18日，账户转给个陌生账号10万，备注“封口费”。他查了这个陌生账号，户主叫刘梅，是市一院的护士长，三个月前突然辞职，去向不明。
“先找刘梅。”林定军把账户信息拍下来，“张启明敢吞医院的钱，肯定有人知道，刘梅很可能是知情人。”
找到刘梅时，她正在郊区的出租屋里打包行李，桌上放着张去外地的火车票。看到警察，她反而松了口气：“我就知道躲不过……张启明不仅倒卖设备，还把坏的仪器翻新了卖给乡镇医院，那些仪器根本测不准骨密度，耽误了好多病人治疗。”
“你怎么知道的？”
“我前夫是仓库管理员，他发现张启明把退回来的坏仪器运到张磊的维修铺，就去举报，结果第二天就‘意外’摔死了。”刘梅的声音发颤，“张启明给了我10万，让我闭嘴，我哪敢要？这钱是他自己转过来的，我原想攒够钱就跑，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
顺着刘梅的线索，林定军在张磊的维修铺地下发现个暗格，里面藏着5台翻新好的骨密度仪，每台都贴着“市一院报废”的标签。更关键的是，暗格里还有本真账本，上面清楚记着：5月15日，3台坏仪翻新后售往清河镇卫生院，赚差价27万——原来账本上的“退订”是这个意思，五角星没涂掉，是因为钱已经到手了。
“难怪假账上画问号，”小李恍然大悟，“周荣升是在提醒自己，这笔钱对应的是‘翻新’而不是‘退货’！”
林定军却盯着真账本的最后一页，上面写着行小字：“7月15日，送5台至码头，接货人‘老鬼’”。旁边画着个船锚，船锚的钩子上缠着根线，线头指向账本的装订处。
他拆开账本，发现装订线里藏着张纸条，上面是串海运单号。查下去才知道，这5台仪器根本不是卖给乡镇医院，而是要走私到国外，周荣升跑了，很可能是去码头交货了。
“备船！去码头！”林定军抓起外套，真账本上的船锚让他想起个细节——周荣升的手机里有个未接来电，备注就是“老鬼”，通话时间正是他们搜查商行的前一天。
码头的风很大，吹得集装箱哐哐作响。根据海运单，他们找到了编号为“hq-37”的集装箱，开箱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里面没有仪器，只有个被绑着的男人，正是周荣升。
“是张启明！”周荣升看到警察，挣扎着喊，“他怕我把走私的事捅出去，就想让老鬼杀人灭口！这账本是他逼我做的假的，真的早被他拿走了！”
林定军皱眉——如果真账本在张启明手里，暗格里的那本又是怎么回事？他突然想起假账本缺的页码，凑成数字正是“15-23”，而真账本的15到23页，记录着张启明和个境外账户的往来，对方的代号是“幽灵”。
“张启明在哪？”
“他说要亲自去清河镇‘处理’那些仪器，现在应该在卫生院！”
赶到清河镇卫生院时，张启明正指挥人把翻新仪器搬上车，看到警察，他突然从怀里掏出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别过来！那些仪器根本没坏，只是参数被我调过了，调低了骨密度的标准值，这样就能让乡镇医院多开补钙药，我还能从药厂拿提成！”
“你就不怕出事？”林定军慢慢靠近，“那些老人本来骨头就脆，被误诊了会出人命的！”
“我不管！”张启明的刀又紧了紧，“我儿子在美国留学，等着钱用！周荣升答应分我一半走私款，他凭什么跑？”
僵持间，小李悄悄绕到后面，一个擒拿把刀夺了下来。张启明瘫在地上，嘴里还在嘟囔：“我有账本……真账本在我手里，你们抓了我也没用，‘幽灵’不会放过你们的……”
林定军拿出从暗格找到的真账本：“你说的是这本吗？”
张启明的眼睛瞬间瞪圆：“不可能！我明明藏在办公室的天花板里……”
“是刘梅告诉我们的。”林定军看着他，“你以为她真的怕你？她早就把你藏账本的地方记下来了，就等机会交给我们。”
审讯室里，张启明终于交代了所有事：假账本是他让周荣升做的，故意留破绽，是想万一被查，就让周荣升背锅；真账本他留着当后路，想以此要挟“幽灵”多分赃。可他不知道，周荣升早就留了一手，把关键页藏在了维修铺的暗格里。
“幽灵是谁？”林定军问。
张启明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发紫，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医生检查后说，他长期服用某种药物，突然停药就会引发过敏，这很可能是“幽灵”的手段——一旦他被抓，就用这种方式让他闭嘴。
林定军看着窗外的雨，手里捏着那本真账本。15到23页的境外账户，户主信息被涂掉了，只剩下个银行代码，对应着南美某国的离岸银行——和秦峰实验室的资金流向完全一致。
“幽灵……老鬼……”他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两个名字，突然想起秦峰办公室里的那幅画，画的是片海，海面上飘着个船锚，锚链上缠着根线，线头消失在浪花里。
账本里的船锚，画上的船锚，难道“老鬼”就是秦峰的人？
雨越下越大，林定军把真账本锁进保险柜，保险柜的密码是他的生日，可他总觉得，这密码像是早就被人知道了——就像这场看似结束的案子，其实只是另一个陷阱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