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贯四梢之后,陈林的生活似乎并未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依旧每日看书、修炼、偶尔在父亲遇到疑难时出言指点。但在这些平静的表象之下,一些细微而深刻的改变正在发生。
他对自身元气的掌控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如今引导元气运行,不再需要像最初那般全神贯注,如同生手驾驭烈马,而是变得心念微动,气机自转,如同呼吸般自然。金针渡穴的手法也更加举重若轻,下针更快、更准、更稳,对气机的依附和引导愈发精妙。
那块镇魂石的效果也愈发显着。他的精神力量在缓慢增长,玲珑道心的推演能力似乎也水涨船高。以前需要反复思索才能确定的复杂药方配伍,现在往往灵光一现便能抓住关键。他甚至开始尝试,在脑海中推演一些前世仅闻其名、未曾深究的针灸秘术与导引法门。
这一日,午后阳光正好。回春堂里没有病人,陈建国在整理药柜,陈林则坐在他的小凳上,手中把玩着一根毫针,目光却有些飘忽,似乎在神游天外。他正在脑海中,以玲珑道心反复推演一套名为“灵龟八法”的古老针法,此法据传能依时辰变化,取穴疗疾,玄妙非常。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陈医生!陈医生在吗?快救人啊!”
只见两个穿着普通汗衫、但眼神精悍、步履迅捷的年轻男子,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冲了进来。被抬着的那人约莫三十岁年纪,面色青紫,嘴唇发绀,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浑身肌肉却在不自觉地轻微痉挛。
陈建国见状,脸色一变,连忙上前:“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我们师兄练功出了岔子!”其中一个年轻男子急声道,额头上全是汗,“突然就倒下了,变成这样!”
练功出岔?走火入魔?
陈建国心头一紧。这种病症最是凶险棘手,一个处理不当,非死即残!他连忙伸手去探那人的脉搏,只觉脉象紊乱至极,时而急促如奔马,时而微弱如游丝,更有几处关键经脉的气息淤塞不通,凶险万分!
“这……这……”陈建国行医多年,也未曾见过如此诡异的脉象,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常规的急救手段,恐怕根本无效。
“让我看看。”
陈林的声音响起,他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毫针,走了过来。他的小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种见惯生死的平静。
那两名年轻男子见说话的是个小孩,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怒色:“小孩别捣乱!陈医生,你快想办法啊!”
陈建国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让开位置:“林子,你快看看!”
陈林没有理会那两人的质疑,伸出小手,搭在了昏迷男子的手腕上。玲珑道心运转,一股远比之前细腻、敏锐的感知力如同水银泻地,瞬间涌入对方体内。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此人体内,一股狂暴灼热的内息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几条主要经脉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经络受损,气血逆乱。更麻烦的是,在心脉附近,还有一股阴寒歹毒的气息盘踞不去,与那灼热内息相互纠缠冲突,正是这寒热交攻,才导致他陷入濒死之境!
这绝非简单的练功出错,倒像是……被人下了暗手,诱发了自身的内息暴动!
寻常药物,甚至普通的针灸,此刻都已难以见效。热药助火,寒药增冰,贸然用药,只会加速其死亡。普通针石,也难以疏导那两股纠缠在一起的异种气息。
唯有以精纯元气,辅以玄妙针法,强行疏导、化解!
陈林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抬头对陈建国道:“爸,取我的针囊来。再取老山参片一片,含于他舌下,吊住一口气。”
陈建国此刻对儿子已是言听计从,立刻照办。
那两名年轻男子还想阻止,却被陈林一个眼神扫过。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竟让他们一时语塞。
针囊到手,陈林深吸一口气,镇魂石带来的清凉感让他心神瞬间沉静到极致。他出手如电,速度快得带起了残影!
第一针,直刺百会穴!固本培元,镇守神明!
第二针,膻中穴!宽胸理气,疏导宗气!
第三针,关元穴!培补元气,固摄根本!
三针落下,稳住了病人摇摇欲坠的生机。那含在舌下的老山参片也开始发挥作用,提供一丝微弱的元气支撑。
但这只是治标。真正的凶险,在于那寒热交攻的异种气息!
陈林目光凝练,玲珑道心运转到极致,他“看”清了那两股气息纠缠最烈的几个节点。主要集中在手厥阴心包经与足少阴肾经!
他再次出手。这一次,他指尖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温热,那是他将自身那已能“气贯四梢”的元气,悄然附着于针尾!
内关、大陵、劳宫!手厥阴心包经要穴连刺,针尖带着他精纯平和的元气,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小心翼翼地疏导、分化着那股灼热暴戾的内息。
每落一针,昏迷男子的身体便轻微抽搐一下,脸色似乎更加痛苦,但呼吸却微不可查地顺畅了一丝。
两名年轻男子看得心惊肉跳,连大气都不敢出。陈建国更是屏住了呼吸,手心全是汗。
疏通心包经后,陈林毫不停歇,转而对付盘踞在肾经附近的阴寒气息。
涌泉、太溪、照海!足少阴肾经要穴依次刺入!这一次,他渡入的元气带着一丝温阳化气的意蕴,如同阳光融化坚冰,缓缓消磨着那股阴寒。
过程极其凶险。那阴寒气息极为顽固,与灼热内息纠缠已深,强行化解,一个不慎就可能引起反噬。陈林全神贯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若非有镇魂石平日里的温养和刚才的突破,他绝难支撑如此精细耗神的操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诊所里寂静无声,只剩下众人紧张的呼吸声,以及毫针微微震颤带来的极其细微的嗡鸣。
当最后一针落在照海穴,陈林将最后一丝元气渡入,引导着那已被分化、削弱的阴寒气息,循经导出……
昏迷男子猛地身体一颤,张口喷出一小口暗红色的淤血!
淤血落地,竟带着丝丝寒气。
与此同时,他脸上那骇人的青紫色迅速褪去,转为一种虚弱的苍白,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虽然依旧昏迷,但任谁都能看出,他最危险的关头已经过去了!
陈林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这次施针,几乎耗尽了他的心神和元气。
他缓缓拔出所有的银针,对那两名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年轻男子说道:“把他抬到里间休息吧。他体内暴乱的气息已被我疏导,但经脉受损,元气大伤,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我开个方子,你们按方抓药,给他调理。”
直到此时,那两人才如梦初醒,看向陈林的眼神充满了震撼与感激,再无半分轻视。
“多……多谢小神医救命之恩!”两人噗通一声,竟直接跪了下来!
陈林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他走到桌边,提笔写下一个益气养血、修复经脉的方子。
陈建国看着儿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知道儿子医术不凡,却没想到竟已到了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地步!刚才那套神乎其技的针法,那精准到极致的气机掌控,简直闻所未闻!
“林子,你……”陈建国张了张嘴,却不知该问什么。
“爸,我有点累,先去休息一下。”陈林没有多解释,将方子交给父亲,便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他需要尽快打坐调息,恢复消耗的元气和精神。
躺在床上的那名男子,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他并不知道,救他一命的,是一个年仅四岁的孩子,用的是一套近乎失传的以气御针之术。
而陈林也不知道,他今日救下的,并非普通的武馆学员。此人,乃是江源市地下武道界颇有名气的一位人物,其背后的关系网,盘根错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