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沟通医圣殿,悟得《灵枢道》的些许真意后,陈林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那份属于孩童的稚嫩依旧在,但眼底深处却多了一份洞悉世事的淡然,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周遭天地隐隐契合的韵味。
他不再急于提升元气的量,而是将更多的心神用在体悟和打磨上。运转导引术时,他不再仅仅追求周天循环的速度,而是细细体会元气在每一条经络、每一个穴位中流动时,所带来的那种与天地交感、与自身生命韵律共鸣的玄妙感觉。
施展养生拳时,也不再是简单的活动筋骨、引导气血。他一招一式,缓慢而舒展,意念沉浸其中,仿佛在用手脚描绘着某种无形的“道纹”。拳脚过处,空气中似乎会留下极其淡薄、几乎无法察觉的元气涟漪,久久不散。他是在用身体,实践和验证着那夜所悟的“能量运行”之理。
这种修炼方式,进度看似缓慢,实则对他根基的夯实、对元气掌控力的提升,有着潜移默化的巨大好处。他感觉自己的元气愈发精纯凝练,心神与肉身的联系也愈发紧密。
这一日,他正在后院以这种全新的方式练习养生拳,动作如行云流水,周身气息圆融一体。忽然,他心有所感,收拳而立,目光平静地望向院门方向。
几乎在他目光投过去的同时,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以及陈建国略带惊讶和恭敬的迎客声。
“杨教头?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来的正是那位曾在药材市场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又在茶楼目睹陈林出手的崩山拳馆杨教头。只是这一次,他并非独自一人,身边还跟着一位身穿灰色布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
这老者乍一看去,如同一位普通的乡下老农,身上没有丝毫迫人的气势。但陈林的瞳孔却是微微一缩。在他的感知中,这老者仿佛与周围的空气、光线融为了一体,若非肉眼看见,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其体内气血沉凝如山,却又蕴含着一种生生不息的活力,远非杨教头乃至石破天馆主所能比拟!
这是一位真正的高手!其实力,恐怕已超越了明劲范畴,踏入了**暗劲**的层次!而且,并非初入,至少在暗劲境界沉浸了多年!
“陈医生不必客气。”杨教头对陈建国笑了笑,态度颇为和善,随即目光便越过他,落在了院中的陈林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更多的是惊叹与探究。他侧身一步,恭敬地对身旁的老者介绍道:“师叔,这位便是回春堂的小神医,陈林。”
那布袍老者的目光也落在了陈林身上,原本古井无波的眼中,骤然闪过一抹极度的讶异,甚至是一丝难以置信!
以他的修为和眼力,自然能看出陈林体内那远非同龄人可比、甚至不逊于一般明劲武者的雄厚元气。但这并不是他最惊讶的。他最震惊的是陈林周身那圆融无暇、隐隐与天地交泰的气息状态,以及那双清澈眼眸中透出的、与他年龄全然不符的深邃与智慧!
这绝非寻常的“早慧”或“天赋异禀”所能解释!这分明是某种极高深的修行境界,才会自然流露出的“道韵”!
一个四五岁的孩童身上,竟出现了许多修行一辈子的老家伙都未必能触摸到的“道韵”?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老朽李远山,见过小友。”布袍老者收敛心神,竟主动对着陈林拱了拱手,语气平和,完全是一种平辈论交的姿态。
这一幕,让旁边的杨教头和陈建国都愣住了。杨教头深知自己这位师叔在门内地位尊崇,修为高深,便是馆主石破天见了也要执弟子礼,如今竟对一个孩童如此客气?
陈建国更是手足无措,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陈林心中也是微动,但面上依旧平静,依着礼节还了一礼:“晚辈陈林,见过李前辈。”
李远山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停留在陈林身上,仿佛在欣赏一块绝世璞玉,越看越是心惊。他缓缓开口道:“老朽冒昧来访,是因听师侄提及,小友不仅医术通神,于武道一途,亦有不凡见解。今日一见,方知师侄所言,尚不及小友风采之万一。”
他话语中的赞赏毫不掩饰。
陈林淡然道:“前辈过誉了,晚辈只是偶有所得,胡乱练习罢了。”
“胡乱练习?”李远山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若小友这般是胡乱练习,那我等苦修数十载,岂不都成了笑话?”
他顿了顿,神色略显郑重,问道:“老朽观小友气息圆融,隐合自然,不知师承哪位高人?”
这才是他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他绝不相信陈林是无师自通,背后定然站着一位修为通玄的隐世高人。
陈林早有准备,依旧沿用之前的说辞:“并无师承,只是自幼多梦,梦中得一老翁传授了些强身健体、辨识药草的法子,醒来便记住了,自行摸索而已。”
这个说法,他曾对父亲说过,对赵天龙等人也隐约透露过。此时面对李远山这等高人,他依旧坚持此说。因为这是最能解释他身上种种异常,又无法被证伪的理由。
李远山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却没有继续追问。梦中授业?这等玄奇之事,古籍中确有记载,但现实中闻所未闻。他心中虽不全信,但也明白,这是对方不愿透露底细。他自然不会强求,反而因此对陈林背后那“可能存在”的高人更加忌惮。
“原来如此,小友果然福缘深厚。”李远山感慨一句,话锋一转,“老朽今日前来,除了想结识小友之外,实则还有一事相求。”
“前辈请讲。”
“老朽年轻时与人争斗,肺部留下旧伤,多年来虽以内息压制,但每逢阴雨天气,或运功过度,便会咳嗽不止,胸痛难忍,近年来更有加剧之势。”李远山坦然说出自身隐疾,“也曾寻访名医,皆言伤及肺络根本,非药石能愈。听闻小友医术通玄,连走火入魔之症都能化解,故特来恳请小友,为老朽诊治一番。”
说着,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腕。
杨教头在一旁屏息凝神,眼中带着期盼。师叔这旧伤困扰多年,是门派的一块心病。
陈建国也紧张地看着儿子。
陈林没有推辞,走上前,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李远山的手腕上。
指尖接触的刹那,他立刻运转玲珑道心,同时将那一丝悟得《灵枢道》真意后变得更加敏锐的感知力探入对方体内。
情况果然复杂!
李远山肺部几条主要的经络,存在着多处陈旧性的断裂与淤塞,更有一股阴寒歹毒的内劲残余,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伤处深处,不断侵蚀着生机。这股内劲属性极为诡异,与李远山自身阳刚醇和的内息格格不入,相互冲突,这才是伤势缠绵不愈、甚至不断恶化的根源!
寻常药物,确实难以根除。因为药力很难精准地作用于那些被异种内劲盘踞的细微伤处,反而可能被其吞噬或排斥。
但,这对悟得《灵枢道》部分真意的陈林来说,并非无解!
他收回手,沉吟片刻,在李远山和杨教头紧张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前辈肺络之伤,在于当年侵入体内的异种阴寒内劲未能根除,与您自身内息冲突,不断损毁新生脉络。欲要根治,需以外力引导,或辅以金针渡穴之术,化去那阴寒内劲,再以温和药力滋养,续接受损肺络。”
李远山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陈林所言,与他自身感受以及当年几位神医的判断完全吻合,甚至更加精准地点明了“异种内劲冲突”这个关键!而且,听其语气,似乎……有办法?
“小友……有把握?”李远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旧伤折磨他太久了。
“七成把握。”陈林给出了一个保守但足以让人振奋的答案,“但需分次治疗,过程或有痛楚,且需要一些特定的药材配合。”
“药材不成问题!痛楚更是不值一提!”李远山立刻说道,“只要能治好这顽疾,老朽感激不尽!但有所需,无不应允!”
陈林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请前辈三日后的午时再来,我需要准备一番。”
“好!好!三日后的午时,老朽必定准时前来!”李远山连连答应,脸上露出了多年未见的激动神色。
又寒暄了几句,李远山和杨教头才满怀希望地告辞离去。
送走二人,陈建国看着儿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连李远山那等看起来就深不可测的人物,都要求到儿子头上?
陈林没有解释,只是目光悠远。
治好李远山,不仅是一份大人情,更能借此机会,验证他《灵枢道》中的诸多设想,尤其是以金针引导、化解异种能量的法门。
这对他来说,同样是一次重要的实践与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