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甚至都懒得用看傻子的眼神去看他。
有些人的眼界,生下来就被定死了。给他一座金山,他也只会想着怎么把金山卖了,换个一辈子的饭碗。
我没理他。
我转身走出了书房,一步步踏上郡守府最高的角楼。
晚风吹动我的衣袍。
我扶着冰冷的墙,俯瞰着脚下这座由我一手建起的城市。
我的王国。
这,才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街道宽阔笔直,青石板路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一队队巡逻士兵穿着整齐的武威钢甲,迈着整齐的步伐,从主干道上走过。他们的靴子踏在石板上,发出“咔、咔、咔”的响声,这是秩序的声音。
远处,工坊区的十几座高炉还在运作,烟囱里冒着淡淡的青烟。那里日夜不停,钢铁和财富正源源不断的从那里产出。
更远处的居民区,灯火点点。没有哭喊声,没有衣不蔽体的流民,只有一片宁静。
呵,就这?
不就是水泥路、夜间巡逻、集中供暖和全民就业吗?
放在我上辈子,连小县城的基建标准都达不到。
可是在这个时代,它就是奇迹。
一个足以让所有百姓跪下,高呼我为神明的奇迹。
他们不懂我说的什么第一产业、第二产业。
他们只知道,跟着我诸葛瑾瑜,就有地种,有饭吃,有衣穿,出门不用怕被乱兵砍死,孩子还能进学堂识字,表现好的甚至能进讲武堂,出来当官。
这就够了。
他们的忠诚,来源就是这么简单。
至于那些被我抄了家,夺了地的士族豪强?
谁在乎?
历史向来由胜利者书写。失败者的哀嚎,连当背景音的资格都没有。
我那好哥哥,还真看得起我。
集结整个蜀汉的力量来打我一个郡?简直是拿攻城的阵容来扫荡新手村。
他以为他要面对的,是一个曹操麾下的边郡太守。
他错了。
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工业体系和思想都已经领先于这个时代的独立王国!
我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是影七。
她还是一身黑色的劲装,悄无声息的站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像一尊雕像。
“主公,城内所有军事单位,已进入战备状态。兵工作坊的产量,比预定的快了三成。一个月内,交付六千具神臂弩,不成问题。”
她的声音,永远那么平淡,像是在汇报一件小事。
六千具神臂弩。
这意味着,我可以在一个月内,武装起一支足以在平原上,把三万重甲骑兵射成筛子的军队。
我看着脚下的城市,心里没有紧张,反而有种奇异的满足感在滋生,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渴望。
我原本,真的只是想活着。
在这个人命不如狗的乱世,找个地方,囤积点钱和力量,舒舒服服的活下去。
可当我真的有了这一切,我才发现,偏安一隅,根本无法保证安全。
今天,我那好哥哥要来打我。
明天,曹操那老狐狸可能就会来摘桃子。
后天,孙权说不定也想来分一杯羹。
为什么?
因为我这块地盘,太富了。富到让所有人都眼红。
就像三岁小孩抱着金砖走在大街上。
要做的,就是把所有劫匪,全部杀光!
我建立的王国,在效率和理念上,都超越了这个时代。而我那好哥哥,还有曹操、孙权他们,依旧停留在旧的时代里。
他们看到我的成就,想的不是学习,而是摧毁和掠夺,想把一切拉回他们熟悉的泥潭。
凭什么?
我决不允许。
我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地方收拾干净,建立起秩序。现在,你们这些满身泥点的家伙,休想穿着鞋就踩进来!
没门!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整个世界,都变成我的房间。
把所有的泥地,都铺上地板。
把所有落后的东西,都砸烂。
让所有的人,都洗干净脚,按照我的规矩生活。
想到这里,我胸中一股念头再也压制不住。
我转过身,看着影七。
月光下,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也带着一丝困惑。影七不明白,明明大敌当前,主公为何还能如此平静,甚至……有些高兴?
我笑了。
“影七。”
“在。”
“以前,我只想活着。”
我缓缓的说道,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现在,我想让这天下,按照我的规矩活。”
影七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一向平静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她跟在我身边最久,最清楚我的性格。影七知道,我从不说空话。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意味着,整个天下的命运,都将被改写。
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该怎么做。
影七只是,缓缓的,单膝跪下。
她用一种近乎朝拜的姿势,将额头,深深的抵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属下,誓死追随主公,直至神魂俱灭。”
我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角楼的楼梯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许定。
他气喘吁吁的跑上来,神情古怪,又怕又喜。
“太……太守!惊蛰……惊蛰计划,有……有回音了!”
哦?
这么快?
看来我那好哥哥,在益州的日子,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好过。
“说。”我吐出一个字。
许定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着呼吸。
“我们安插在汉中的人传来密报!蜀汉为了筹备定凉的军费,在益州和汉中加征了三成的重税!还大肆征发民夫,修筑栈道!”
“这事已经激起了益州本地豪强的强烈不满!尤其是汉中大族杨氏,他们本就是墙头草,当初投降刘备也是迫于无奈。现在刘备要拿他们的钱粮去打仗,他们已经派了心腹,秘密出关,想要……想要和我们联系!”
我听完,嘴角的笑意更冷了。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我看着南方,汉中的方向,仿佛能看到我那兄长,此刻正在灯下,为了筹集粮草而愁眉不展。
“兄长啊兄长。”
“你以为战争,是从擂响战鼓的那一刻才开始的吗?”
“错了。”
“当你的敌人,开始用你的钱,来收买你的人的时候。”
“你就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