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渭水两岸起了大雾。
曹军大营的号角声划破了宁静。
十万大军开始列阵。
一队队玄甲士卒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出营寨，在潼关前的旷野上，迅速铺开一个巨大的方阵。刀枪林立，旌旗招展，一股压力朝着对岸的西凉军营地压了过去。
将士们脸上带着不解，但也有些期待。
他们不知道丞相今天要做什么，但感觉这几天憋屈的示弱，今天该有个结果了。
而我，正站在曹操身后高高的将台上，俯瞰着这壮观的一幕。
我闭上眼，切换到【战略沙盘】的视角。
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由数据和光点构成的棋盘。
对岸，那片代表西凉联军的红光已经分裂了。
它们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块。
一块光芒刺眼，充满了暴躁愤怒的能量波动，那是马超的部队。
【西凉联军-马超部】
【士气：愤怒\/混乱（统帅与盟友的冲突已公开化，内部战意高涨但目标不明）】
另一块则光芒黯淡，光点之间充满了犹豫和不安，那是韩遂的部队。
【西凉联军-韩遂部】
【士气：低落\/动摇（统帅被指控为叛徒，军心不稳）】
昨夜的一场内讧，虽然没有见血，但已经将这支十万大军从内部撕裂。
现在，他们两方已经互相排斥，离得越近，矛盾越大。
而我，就是要让这股矛盾彻底爆发。
“瑾瑜，”曹操转过头，一身戎装显得格外英武，眼里全是兴奋，“你这出戏，该开锣了吧？”
“丞相，”我微微一笑，“请您登场。”
……
“咚——咚——咚——”
战鼓擂响，三通鼓后。
曹操在许褚、夏侯惇等一众猛将的簇拥下，催马缓缓走出本阵，来到两军阵前。
对岸的西凉军营地也起了一阵骚动。
马超和韩遂各自带着亲兵，登上了营前的了望台。
他们隔着宽阔的渭水，与曹操遥遥相望。
马超的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而韩遂的脸色则阴沉得吓人。
曹操勒住马缰，运足中气，声音传遍了两岸。
“韩文约！韩兄！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否！”
他没有喊“韩遂”，而是喊了他的表字“文约”，更称呼其为“兄”。
这亲昵的称呼一出，西凉军中一片哗然。
曹操的声音里，满是老朋友久别重逢的熟络和真诚。
“孤甚是想念当年在京师，与文约兄把酒言欢的日子啊！今日故人相见，何不过来一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投向了韩遂。
韩遂的拳头瞬间攥紧了。
他知道，这是阳谋，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去，还是不去？
去，等于坐实了昨晚马超的指控，他就是叛徒。
不去，等于当着两军将士的面承认自己心虚，他还是叛徒。
这是一个死局。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超。
马超正死死的盯着他，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仿佛在说：你敢去，我就敢立刻发兵，踏平你的营寨！
韩遂一颗心直往下沉。
他明白了，他和马超之间，完了。
既然横竖都是叛徒，那何不去看看曹操到底想干什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韩遂一咬牙，对着身后的部将喝道：
“备马！我倒要看看，他曹阿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看到韩遂真的带着几个亲随骑马走出大营，准备渡河而来，马超的眼睛彻底红了。
“叛徒！果然是叛徒！”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韩遂的背影，对身边的庞德和马岱怒吼：
“他去见曹操了！当着我的面，去和我的杀父仇人见面了！”
“传我将令！全军集结！只要那老贼敢和曹操说上一句话，我们就立刻冲过去，把他们，连同那老贼的营寨，一起踏平！”
庞德张了张嘴想劝，可看到马超那近乎疯狂的神情，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去传令。
他知道，西凉联军，完了。
……
一叶扁舟载着韩遂，缓缓的划到了渭水中央。
曹操也骑着马，走到了岸边。
两人隔着几十步的距离，开始了这场万众瞩目的叙旧。
曹操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没有半点战场上的杀气。
他看起来，真的就只是在拉家常。
“文约兄，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洛阳，我们一起去拜访蔡邕先生，你还赋诗一首，引得满堂喝彩啊？”
“对了，令尊身体还硬朗吧？我上次听人说，他还时常念叨我呢。”
“还有你那个小儿子，听说也长大了，跟你年轻时候一样英武不凡啊！”
曹操的声音很大，大到两岸的士兵都能隐约听到只言片语。
他说的全是旧事，全是家常，没有一个字涉及到军国大事。
但正是这种不谈公事，只叙私情的姿态，才最是致命！
在远处的马超看来，这是两人关系好到不需要谈正事，一个眼神就能达成默契的证明！这是在当着天下人的面，告诉所有人，他们才是一伙的！
韩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想发怒，却只能强压着火气，敷衍的回答几句。
“有劳丞相关心。”
“陈年旧事，不足挂齿。”
他的每一个回答，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这场对话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曹操大手一挥，爽朗的大笑道：
“好了！故人相见，情谊已叙！来日方长，我们改日再把酒言欢！”
说罢，他竟真的拨转马头，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返回了本阵。
只留下韩遂一个人在渭水中央的小船上，脸色惨白。
他知道，自己完了。
……
“轰——！”
当韩遂的船还没靠岸时，对岸马超的军营中，已经爆发出震天的战鼓声和喊杀声。
但那喊杀声，却不是对着曹军的。
而是……对着身旁的友军！
“杀啊！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韩遂卖主求荣，罪该万死！”
马超的部下像是疯了一样，举着刀枪冲向韩遂的大营。
韩遂的部下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
营寨的大门被轻易撞开，昔日的袍泽，此刻却红着眼，将刀剑砍向了彼此。
背叛、愤怒、混乱……
一场惨烈的内讧，在曹军十万大军的围观下，就这么爆发了！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响彻云霄。
鲜血，染红了渭水的河滩。
将台上的夏侯惇、曹仁等曹军大将，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打了一辈子仗，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枪。
仅仅是几封信，一场谈话。
一个强大的，拥兵十万的军事联盟，就在他们眼前，自己把自己给打残了。
所有人都用看神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瑾瑜……”曹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这也是你算到的？”
我迎着他敬畏又忌惮的目光，平静的点点头。
“丞相。”
“现在，可以下令渡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