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卯时。
天还没亮透,我就被府里的侍女从被窝里叫了起来。
第一次上朝。
说实话,心里还真有点期待。
就像第一次去新公司上班,想看看同事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只不过,我这个新公司,是整个大汉的权力中枢。
而我的同事们,是荀彧、贾诩、程昱……一群能把人骨头渣都算计没了的老狐狸。
侍女为我穿上曹操特赐的朝服,腰间的紫绶金印分量十足。
铜镜里的年轻人剑眉星目,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任谁看,这都是个前途无量的世家子弟。
呵,要是他们知道这副皮囊下,藏着一个准备把他们底裤都扒干净的怪物,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坐上马车,一路驶向皇宫。
许都的皇宫,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气派,有些地方甚至透着一股子破败。
毕竟,汉献帝刘协是被曹操接过来的,这地方更像是一个华丽的鸟笼。
进了宫门,来到承德殿前,文武百官已经按品级站好了队。
我这个军师中郎将、关内侯,位置相当靠前。
我一出现,原本交头接耳的官员们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的投了过来,有审视,有好奇,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我能听见他们压低了声音的议论。
“就是他?看着也太年轻了。”
“哼,沐猴而冠罢了。靠背叛旧主上位,算什么英雄。”
“听说此人精通方术,最善蛊惑人心,丞相就是被他蒙蔽了。”
我微笑着,对每一道看过来的目光都温和的点点头。
心态好得很。
你们尽管哔哔,待会儿有你们哭的时候。
曹操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今天也穿着朝服,但那股霸气,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他身边,跟着荀彧、郭嘉等人。
郭嘉看到我,还隔着老远对我举了举酒葫芦,挤眉弄眼,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显然,他也知道我今天会面临什么。
我走到曹操身边,躬身行礼:“见过丞相。”
“免礼。”曹操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今日朝堂,怕是不会平静。有些人,总是不识时务,你多担待。”
老曹这是在给我打预防针呢。
让我忍。
我笑了笑:“丞相放心,瑾瑜省得。”
我省得才怪。
我的字典里,可没有忍气吞声这四个字。
很快,钟声响起,宫门大开。
百官们排着队走了进去。
大殿之上,龙椅上坐着一个面容清秀但神情麻木的年轻人。
那就是汉献帝刘协。
整个朝会,他就像个背景板,一言不发。
真正发号施令的,是坐在他下方,离他最近的曹操。
议题无非是些某地丰收,某地需要赈灾的琐事。
我站在那里,听得昏昏欲睡。
这朝会,效率还没我们公司开周会高。
就在我神游天外,思考着中午是吃烤羊腿还是涮火锅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臣,御史中丞孔融,有本要奏!”
来了。
我精神一振。
正主儿登场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从队列里走了出来,他身形清瘦,留着一把山羊胡。
孔融,孔子的二十世孙,当世大儒,出了名的硬骨头,杠精中的战斗机。
昨天晚上影七送来的第一批情报里,就有他的名字。这老头,是坚定的汉室拥护者,最看不起的就是曹操这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的权臣。
他看我不爽,太正常了。
曹操眉头微皱,淡淡道:“孔中丞有何事?”
孔融先是对着龙椅上的汉献帝重重一拜,然后才转向曹操,语气义正词严:“臣要弹劾一人!”
他猛一转身,枯瘦的手指直直指向我。
“臣,要弹劾新任军师中郎将,诸葛瑾瑜!”
哗!
大殿里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和孔融之间来回扫动,眼神里透着一股看好戏的兴奋。
有好戏看了!
曹操的脸色沉了下来:“孔融,瑾瑜有大功于国,你弹劾他什么?”
“大功?”孔融冷笑一声,声音响彻大殿,“丞相可知,此人乃是刘备旧臣?深受刘备信重,委以别驾之职。然,赤壁之前,他竟卖主求荣,卷走荆州钱粮,投靠丞相!此等不忠不义之徒,猪狗不如!”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我大汉以孝治天下,以忠义为本!让此等无耻小人位列朝堂,与我等为伍,简直是我朝百年之奇耻大辱!”
“臣恳请陛下,恳请丞相,立刻将此獠革职下狱,以正朝纲,以安天下士人之心!”
说完,他重重跪了下去,一副你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他身后,立刻有七八个官员也跟着跪了下来,齐声喊道:“臣等附议!请丞相严惩此獠!”
好家伙,还是有组织的团伙作案。
大殿里的气氛瞬间绷紧了。
曹操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
他最恨的,就是别人拿忠义这套来绑架他。
但他又不能真的把孔融怎么样。
毕竟,孔融名满天下,是士人的领袖。杀了他,等于和全天下的读书人为敌。
所有人都看向我,想看我如何应对。
是会惊慌失措?还是会据理力争?
我动了。
我从队列里缓缓走出,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
我先是对着曹操躬了躬身,然后走到了孔融面前。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跪着的官员,然后轻声开口道:
“孔大人,先别急着跪啊。”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孔融抬起头,怒视着我:“无耻小人,你还有何话可说!”
“话当然有。”我笑了笑,蹲下身,与他平视,“孔大人,您是大儒,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平天下先不谈,这修身齐家,您做得如何?”
孔融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孔大人,昨夜三更,您府上是不是来了一位客人,叫韦端?”
孔融的瞳孔猛的一缩。
我继续微笑着说:“你们在书房里,屏退下人,密谈了一个时辰。谈话的内容,是关于如何劝谏丞相,要尊崇天子,削减仪仗,对吗?”
轰!
这话一出,孔融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这……他怎么会知道?
昨夜之事,天知地知,只有他和韦端两人知晓!
曹操的眼睛眯了起来,一道精光闪过。
我没有停下,继续用那平淡的语气说道:“密谈国事,可以理解。但是孔大人,令公子孔伟,前天在城西的乐坊,因为争风吃醋,打断了别人的腿,您知道吗?”
“您可能不知道。您还不知道的是,上个月,令公子在城南,强行掳走了一位民女。那女孩叫阿秀,她爹是城门口卖炊饼的王老三。案卷至今还压在京兆尹的府里,编号是庚字柒拾贰号,对吗?”
我一字一句的说着,孔融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
他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子不教,父之过。自己的儿子都管不好,家都齐不了,孔大人,您又是哪来的底气,在这里谈论什么朝纲,什么天下士人之心呢?”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变得冰冷。
“哦,对了,忘了告诉您。刚刚附议您的那几位大人……”
我伸手指了指跪在后面的几个人。
“吏部侍郎张大人,您的小妾,正和您的马夫打得火热。”
“光禄勋钱大人,您上个月贪墨的三百金,就埋在您家后院的第三棵槐树下。”
“还有您,卫尉李大人……”
我每说一句,就有一个官员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浑身筛糠。
大殿里,再没人敢出声。
那些还站着的官员,一个个都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看着我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这个人……是魔鬼吗?他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你……你……”
孔融指着我,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翻,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噗通一声,当场昏死过去。
我收回目光,重新转向曹操,再次躬身行礼,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丞相,一点小小的误会,已经解决了。请继续议事吧。”
曹操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震惊,有欣赏,但更多的是忌惮。
他沉默了足足十秒钟,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来人,把孔中丞……抬下去,好生医治。”
几个侍卫手忙脚乱的把昏过去的孔融和那几个已经瘫软如泥的官员拖了出去。
大殿里,再无一人敢出声。
那些原本还带着敌意的目光,此刻全都躲闪开去,不敢与我对视。
我能感觉到,从这一刻起,朝堂上再没人敢小看我。
我,诸葛瑾瑜,用一场立威宣告:许都的游戏规则,从今天起,由我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