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圣被拖回来时,人已经痛晕过去了。
下半身血淋淋的一片模糊,亲兵拎着他的后衣领,在地上拖出一条骇人的血痕。
虞卿卿吓得不敢看,头埋进夜溟修怀里。
他温热的掌心覆在她脑后,轻附在她耳边,温柔说着:“敢欺负你的人,朕都不会放过。”
虞卿卿声音有些颤抖:“他是国公府嫡长孙,陛下这样做,那安国公会不会......”
她想起方才太后所言,不无道理。
国公府是何等门第,正一品爵位。
作为嫡长孙自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夜溟修用如此耻辱的方式惩罚他,也不知那安国公知道后,会闹成什么样。
“怕什么,天大的事,也有朕给你兜底。”
夜溟修温柔地抱住虞卿卿,轻抚她的发线安慰她。
虞卿卿感觉心尖微微一颤,像被羽毛撩拨了一下。
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仿佛走在危险的云端,忽然背后有一只手稳稳托住了她。
安子圣被拖走后,只剩虞澄,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
夜溟修冷睨他一眼,对虞卿卿道:“他是虞家人,交给你处置。”
虞澄一听这话,立刻哭天喊地,拼命给虞卿卿磕头求饶。
“长姐!是我一时糊涂!那日眼见父亲被拿入大理寺,我、我一时情急,才去求了安子圣。”
“我也没想到,他竟会提出那么过分的要求,当时我极力制止他,可他根本不听我的啊!”
“你极力制止?”
虞卿卿杏眼圆睁,气笑了:“这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风,你只会与那纨绔子弟狼狈为奸!”
虞卿卿刚和家人搬来京城那会,虞澄在青楼认识了安子圣,常邀他来家做客,那纨绔子弟总会出言调戏虞卿卿。
后来他再来家里,沈随容便让虞卿卿躲起来,直到后来她与林景墨订亲,那登徒子才收敛。
“我真没有和安子圣狼狈为奸啊,长姐!”
虞卿卿蹙眉:“你口口声声唤我长姐,可你心里何曾将我视为家人,此刻还有脸求我?”
她起身,对夜溟修福了福:“陛下,虞澄所犯之罪,等同贩卖人口,还请陛下依律处置。”
夜溟修眯起冷眸:“贩卖人口,按大越律例,当处七年牢狱。”
“你既心系父亲,便去大理寺陪他一起坐牢,好全了你的孝心。”
直到虞澄被亲兵带走,远处还回荡着他凄惨的求饶声。
傍晚的余晖洒下,将二人的影子拉长。
夜溟修揽住虞卿卿,手自然滑落在她腰上,声色柔和:“回宫,陪朕批阅奏折。”
宫人们已开始洗刷地上的血迹,几桶水倒下去,抹布擦了几个来回,很快毁尸灭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两仪殿外,徐公公忽然急促劝阻:“没有陛下的召见,您不能擅闯寝宫!哎安国公,您不能进去啊!”
彼时,夜溟修正坐在寝殿前厅,案几前,批阅奏折。
虞卿卿跪在一旁的软垫上,替他研墨,铺开宣纸。
一灰发老者火急火燎地进殿,身后跟着吓坏了的徐公公。
“陛下,老奴没用,拦不住安国公啊!”
夜溟修并未看他们,垂眸,视线落在奏折上。
“下去。”
他对徐公公淡淡地说。
安国公一脸不忿,很敷衍地对夜溟修行了一礼,便笔直地站着。
“陛下,听闻老臣的孙儿,半个时辰前被您传唤进宫,敢问他现在何处?”
安国公素来高傲,仗着自己年过古稀,两朝元老,太后嫡系,并不像其他臣子那般对陛下有所敬畏。
夜溟修并不计较他的态度,只勾起唇:“安子圣犯下大错,处以宫刑,从今往后,留在宫里做太监。”
“什么!”
安国公老脸一黑,险些没站稳,差点摔了一跤。
夜溟修淡定道:“来人,给安老赐座。”
两名宫人进殿,搬来一把椅子。
安国公哪有心思坐,气得急火攻心,掌心死死扣在椅背上。
“老臣的孙儿犯下什么大错?竟要受此羞辱?”
“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如此践踏有功之臣的尊严,还有王法吗?贵为天子就能如此为所欲为?”
虞卿卿闻言,心里一紧。
上次这样质问他的林老将军,已经撞死在了柱子上。
可别又像上次一样,闹出人命。
夜溟修放下笔,将一旁的虞卿卿搂入怀中。
“他绑架朕的爱妃,你说他犯了何错?”
安国公惊讶:“怎么可能?他虽被老臣惯坏了,可也没有色胆包天到敢做如此荒唐之事。”
他说完这话,才将视线落在虞卿卿身上。
怎么有些眼熟?
看了一会,忽然想起来了,这不是林景墨的未婚妻吗?
当初他二人订亲时,安子圣在家跟祖父闹了好久,埋怨祖父不同意他纳妾,这才让侯府抢了先。
这女子何时成了陛下的爱妃?
安国公试探道:“这位娘娘,老臣瞧着有些眼熟,莫不是平远侯府,林小将军未过门的妻子?”
此言一出,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夜溟修搂住虞卿卿的手臂微微收紧,指尖泛白,面上却波澜不惊。
“安老眼力不错。”
虞卿卿心底一紧,夜溟修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他君夺臣妻,这种不合礼法的丑事,被这种迂腐老臣知道了,还有安生日子可过吗?
果然,安国公摆出蔑视之色,眯了眯眼睛。
“原来大家传言陛下宠幸乐姬,根本不是什么乐姬,而是侯府的儿媳。”
“陛下放着后宫清白的嫔妃不要,非要抢别人的妻子,还因这不洁之女,将老臣的孙儿处以极刑。”
“今日这事,不给老臣一个说法,老臣明日便在朝堂上告诉所有人,陛下的爱妃,到底是谁家的妻子!”
殿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烛火映在夜溟修冰冷的脸上,映出他深邃眼眸里翻涌起的疯狂。
“安老这是在威胁朕?”
安国公怒甩袖子:“老臣不敢,只想讨回一个公道。”
“陛下为一己私欲罔顾国法,残害两朝元老之后,夺臣子妻,此等行径就不怕天下悠悠之口,不怕史笔如刀吗?”
夜溟修缓缓勾起唇。
忽然将十几本奏折,狠狠砸到安国公脸上。
“仔细看看,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公道。”
安国公没好气地捡起那些奏折,随意翻了几本一看,脸色立刻变了。
方才还义正言辞的气势,在看到那些奏折后,立刻萎靡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再不复刚才的倨傲,声音弱下来。
“陛下,老臣方才声音大了些。”
夜溟修冷笑,一条一条罪状数着:
“侵占民田,卖官鬻爵,索贿受贿,贪污公款,这都是安老这些年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