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溟修怔了一下,声音因激动有些微微发颤。
“当真?”
卫子轩跪在地上,努力让声音听上去平静无波。
“确是喜脉,陛下若不放心,可再多寻几位太医,前来确认。”
很快,又有几名太医被召来,诊脉后,皆是笑脸恭贺陛下。
夜溟修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欢喜得有些不知所措。
虞卿卿躺在龙榻上,轻咬着唇,脸色一片苍白。
修长的羽睫垂落,掩住眸中的凄惶。
太医陆续离开,卫子轩走在最后,却被夜溟修叫住。
他吓得一怔,缓缓回过身,以为陛下又要找他麻烦。
却见夜溟修从抽屉里翻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递给他。
“背上的伤,涂这个,好得快。”
虞卿卿孕期安胎事宜,交给卫子轩才放心,既是青梅竹马,定不会害她。
夜溟修自然要安抚一下,这个近来总被他打压的臣子。
卫子轩愣了一下,没想到夜溟修会主动给他送药。
他诚惶诚恐地谢恩,便匆匆离开。
夜溟修大步走到龙榻前,掀开帘帐,握住虞卿卿的手,眸中泛起柔和的涟漪。
“卿卿,我们有孩子了。”
虞卿卿淡淡地点着头,眼中的无奈哀伤,无法掩饰。
“你不开心?”
虞卿卿咬着唇,垂眸:“不敢......”
夜溟修眸色暗了暗,声音冷了几分:“什么叫不敢?”
虞卿卿推开他的手,脸上带着一丝决绝:“这身孕非民女所愿,陛下又何必明知故问?”
“怕被林家察觉?”
夜溟修握住她的手,眸色坚定:“退婚诏书过两日就会送去侯府,从今往后,你是自由身,可以光明正大站在朕身边,不必再像昨夜那般遮着脸。”
虞卿卿凄楚一笑:“陛下都已安排妥当,又何必问民女开不开心。”
说完拉起被子,背过身。
“我累了,想歇息了。”
夜溟修望着她决然的背影,眸中涌起一丝落寞。
她已怀了他的骨肉,今生今世都不可能逃出他的掌心,她却还是这般冷然抗拒。
是夜,虞卿卿枕着夜溟修的手臂,沉沉睡在他怀里。
夜溟修不敢碰她,怕伤了腹中的孩子。
翌日清晨。
夜溟修早早醒来,手臂被她枕了一夜,早已酸麻。
他却维持着姿势不敢动,生怕惊扰了怀里沉睡的虞卿卿。
她眉心微蹙,睡梦中眉宇也未曾舒展,像一根刺扎在夜溟修填满喜悦的心底。
“醒了。”
虞卿卿缓缓睁开眼,对上夜溟修深邃的墨眸。
“朕让御膳房备了清淡的药膳,按卫太医给的方子,起来吃点。”
“谢陛下。”
虞卿卿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她起身,由宫人服侍洗漱,绾发,服下药膳,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玉像。
“陛下不去上朝?”
夜溟修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眼神柔和。
“今日告假,陪你。”
登基三年,第一次不上朝,因为她。
午膳时分,夜溟修在勤政殿忙于国事,虞卿卿独自坐在寝殿用膳。
紫幻进来,福了福身:“虞姑娘,您用过午膳后,奴婢带您去御花园,陛下在那等您,说要带您放风筝。”
虞卿卿淡淡地点着头:“知道了。”
近来,夜溟修常带她去御花园玩,想要用这种方式,让她爱上宫廷生活,不再只想着逃离。
虞卿卿笑了笑,风景再美,也不过是个好看的囚牢罢了。
饭毕。
虞卿卿挽着紫幻的手,踏出寝殿,结果迎面就见林景墨匆匆朝寝殿走来。
她吓得浑身血液仿佛凝固,立刻躲进旁边的假山。
“他怎么来了?”
紫幻也吓到了:“不、不知道啊,朝臣议事,都在勤政殿,林将军怎会来陛下寝宫?”
林景墨脚步顿住,面露疑惑:“方才看到一个女子的背影,很像卿卿?你看到了吗?”
阿贵跟在身后:“不会吧,夫人这些时日都在娘家,就算在宫里,也只会去太后那,不可能出现在陛下寝宫啊。”
林景墨狐疑,大步走向假山。
“那女子好像往假山这边走了。”
他匆匆绕到假山后,就听一缕仙乐缓缓响起。
走近一看,假山后坐着一位青衣女子,正优雅抚琴。
女子见陌生人来了,起身,脸色惶恐:“妾身参见大人。”
林景墨四下张望,没有其他人,只有眼前这女子。
刚才看到的背影,是这女子?
“你是何人?”林景墨冷声问。
女子柔声道:“妾身是宫里的乐姬,余氏。”
林景墨恍然大悟:“昨夜宫宴,坐在陛下身边的女子,是你?”
余氏点点头,捂着脸:“妾身脸上起了些疹子,这才遮住面容。”
林景墨打量她半晌,这姿色,清秀可人,但绝对算不上绝色佳人。
还以为多么倾国倾城,能让陛下那般看重,甚至为了她当众革了老臣的职。
陛下的口味,真让人捉摸不透。
“林将军来朕寝宫,有事?”
夜溟修缓步走来,面色有些冰冷。
余氏福了福身:“陛下,妾身去御花园等您。”
“好。”
女子走后,林景墨跪下,一脸为难:“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
“臣斗胆,想替妻室,求一个诰命身份。”
夜溟修脸色一变。
诰命?真敢想,她马上就要与你退婚了。
“为夫人求诰命,要用军功政绩换,林将军可有军功?可有政绩?”
林景墨语塞,他在边境犯下大错,还未戴罪立功。
“朕还要陪虞氏去御花园放风筝,你退下吧。”
顿了一下,他又道:“下次再敢擅闯朕的寝宫,六十大板。”
林景墨脚步沉重地离开。
直到走远,夜溟修才绕到假山后。
“他走了。”
虞卿卿长舒了口气,一颗心还在怦怦乱跳。
还好夜溟修真的找来一个乐姬替身,唬住了林景墨。
夜溟修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假山上抱下来,一路抱着来到御花园。
沿路宫人纷纷下跪行礼,虞卿卿被他抱了一路,有些难为情。
“陛下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夜溟修低头望着她,眼里带笑:“你如今身子金贵,多走一步,朕都心疼。”
整整一下午,虞卿卿半靠在御花园的软榻上,看着夜溟修手里的风筝扶摇直上,翱翔天际。
她忽然有些伤感,觉得自己就像这风筝一样。
看似自由,实则一根线,被夜溟修握在手里。
生死荣辱,都在他的掌控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