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有财在炕沿坐下,假意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眼角却一直留意着福英的动静。他们的双胞胎吃饱了奶,在福英怀里哼哼唧唧地蹭着,福英低头柔声哄着,没再追问。
等福英抱着孩子进里屋哄睡,孙有财立刻凑到孙婶身边,膝盖几乎顶到她的炕沿,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娘,那不是啥远房亲戚——是城里沈家的小姐,之前是顾大少爷的太太,现在怀了我的娃,咱得帮她瞒住,尤其不能让福英知道实情。”
孙婶手里的针线“啪嗒”掉在炕上,眼睛瞪得溜圆:“你的娃?!你这混小子!福英刚给你生了俩娃,你就在外头惹这种事?沈家要是找来,咱全家都得被你拖累死!”
“娘,事到如今说这些没用!”孙有财急得冒汗,“她夫家顾家自愿放她出来的,就想安安稳稳生下孩子。咱帮她这一回,日后她要是能回沈家,咱和娃都能沾光;就算不能,她也给了不少银钱,够咱俩的吃穿好些日子了。”
孙婶捂着胸口喘了口气,狠狠瞪了他一眼,捡起针线又放下:“罢了,造孽啊!我这就去装米面,再拿几个鸡蛋,孕妇身子金贵,不能怠慢。”
“您过去别多问,”孙有财连忙叮嘱,“她心里也不好受,别戳她的痛处,好好待她就行,千万别露了破绽。”
孙婶没应声,起身往灶房走去,背影透着一股沉重。孙有财站在原地,望着里屋的方向,心里又慌又乱:这事要是败露,福英那边没法交代,沈家要是追究,他这条命说不定都保不住,更别提护着家里的孩子了。
孙婶挎着布包,踩着田埂往村西头的小土房走,布包里的米面沉甸甸的,几个鸡蛋被小心地裹在棉絮里。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沈曼卿正坐在炕边,双手摩挲着隆起的小腹,脸色苍白却带着一股难掩的傲气。
“沈小姐,我给你送些米面和鸡蛋来,孕妇得补补身子。”孙婶把布包放在桌上,掏出鸡蛋摆在碗里,语气尽量温和。
沈曼卿瞥了一眼鸡蛋,眉头瞬间皱起,伸手拿起一个掂了掂,随手就往地上一扔。“啪”的一声,蛋液四溅,蛋壳碎了一地。
孙婶吓了一跳,脸色沉了下来:“沈小姐,你这是干啥?这鸡蛋是我家鸡刚下的,新鲜着呢!”
“新鲜?”沈曼卿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嫌弃,“一股子土腥味,怎么吃?我之前吃的鸡蛋,都是专人挑选的,哪像这种次品。”
她说着,抓起碗里剩下的鸡蛋,一个个往地上砸,转眼间,几个鸡蛋全碎了,地上一片狼藉。“去,给我买最新鲜的来,要是再拿这种东西糊弄我,有你好果子吃。”
孙婶被她的举动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咱农村人吃的就是这种鸡蛋,你要是嫌弃,也不能这么糟蹋东西!我家有俩娃等着补身子,这些鸡蛋都是省出来的!”
“省出来的?”沈曼卿挑眉,眼神里满是轻蔑,“我给了孙有财银钱,买几个新鲜鸡蛋算什么?你要是不想去,就叫孙有财来,我倒要问问他,就是这么让你伺候我的?”
“你别拿有财压我!”孙婶提高了声音,“你怀了娃了不起啊?再金贵也不能糟蹋粮食!我们好心收留你,你倒好,还挑三拣四的,这鸡蛋我不买,要吃你自己去!”
沈曼卿也来了气,站起身捂着肚子,厉声道:“我现在是特殊时期,吃坏了肚子谁负责?孙有财答应过我,会好好伺候我,你要是敢怠慢,我就让他好看!”
“你少在这里撒泼!”孙婶也不退让,“我们家可容不下你这么娇贵的小姐,你要是实在不满意,就另找地方去!”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小土房里充斥着争执声,沈曼卿气得胸口起伏,孙婶也憋了一肚子火气,站在原地直喘粗气。
孙婶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沈曼卿心上,她本就因吃不上新鲜鸡蛋憋了一肚子气,此刻更是火冒三丈。目光扫过墙角,瞥见一根用来烧火的木棍,她一把抄起,朝着孙婶就狠狠打了下去。
“哎哟!”孙婶猝不及防,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转身就要躲。
沈曼卿红着眼,握着木棍又要打,嘴里嘶吼着:“你个农村老婆子,也敢教训我?我让你嘴硬!”
“你敢打我?”孙婶又气又怕,伸手去夺木棍,“我好心对你,你倒动手打人,真是没教养!”
两人拉扯间,沈曼卿被孙婶推得一个趔趄,她心头怒火更盛,猛地甩开木棍,抬手就给了孙婶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孙婶的脸颊瞬间红起五个指印。
孙婶被打懵了,捂着脸颊,眼泪差点掉下来,指着沈曼卿骂道:“你这个丧良心的!我儿子好心收留你,你竟然动手打人,我这就去找有财,让他评评理!”
“评理?”沈曼卿冷笑,捂着肚子后退一步,“你去啊!你以为孙有财敢得罪我?他还指望我日后回沈家帮他呢!今天这巴掌,是教训你不懂规矩!”
“我不懂规矩?”孙婶气得浑身发抖,“你怀了娃就无法无天了?这是我们村的地界,轮不到你撒野!”
沈曼卿挑眉,眼神里满是不屑:“地界又怎样?有孙有财给我撑腰,你能奈我何?赶紧滚出去,给我买新鲜鸡蛋回来,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孙婶看着她嚣张的模样,胸口憋得发慌,狠狠瞪了她一眼,捂着脸颊转身就走,心里暗自盘算:这女人就是个祸害,一定要让有财赶紧想办法,不能再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