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散去后，地洞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夏紫嫣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胸前的绸缎旗袍被烧出个焦黑的洞，露出下面光滑细腻的皮肤——
那枚困扰她许久的七瓣花印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个指甲盖大小的金色符文，形状像两片交叠的银杏叶，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金光。
这是...苏家的守护印？她虚弱地抬起头，看见苏锦晨正单膝跪在不远处的碎石堆上。
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半边粗布褂子，却依旧对着她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笑容里带着熟悉的狡黠。
恭喜啊美人儿，你现在正式成为苏家的人了。
他试着想要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的石块，指缝间立刻渗出鲜红的血珠，这印记我爹当年只给过两个人——我娘，和你。
紫薇跌跌撞撞地爬过来，像只受伤的小兽般扑进夏紫嫣怀里。
滚烫的眼泪打湿了姐姐胸前的衣襟，晕开片深色的水渍。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杯茶...那天晚上我只是觉得...觉得上官哥哥是真心对我好...
夏紫嫣突然皱起眉头，脑海中闪过个被忽略的细节——婚礼前夜，紫薇端来的那杯茉莉花茶，确实比平日里多了股甜腻的香气。
她当时只当是丫鬟换了新采的茶叶，现在想来，那味道分明和地洞里那些花茎渗出的汁液很像。
上官俊在茶里下了花种。苏锦晨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弯腰捡起地上那枚青铜钥匙。
此刻钥匙上的红宝石已经变成暗红色，表面的纹路里还残留着些蓝紫色的粉末。
他从小就被上官老太爷喂食双生花的汁液，血液里带着花毒。
他伸手指了指紫薇锁骨下那枚几乎要消失的印记，幸好转移得及时，再晚半个时辰，你的小命就真要变成花肥了。
话未说完，整个地洞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头顶落下的碎石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三人惊恐地抬头，看见那些散落在地的花根正在快速聚拢，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在半空中慢慢形成个模糊的人形——那是妖姬残留的意识！
没...完...破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无数根琴弦在同时断裂，苏家...血脉...永世...纠缠...
苏锦晨突然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样东西——正是之前从祭坛取来的那颗花种。
此刻花种已经变得干瘪发黑，表面布满蛛网状的裂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想要是吗？他故意把花种在手里晃了晃，嘴角勾起抹挑衅的笑，来拿啊！
花根组成的人形立刻发出声尖锐的嘶鸣，像支离弦的箭般扑向他。
苏锦晨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那团黑影即将触碰到鼻尖的瞬间，突然将花种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下去！
一声轻响，伴随着妖姬撕心裂肺的尖叫：不——！
花根人形猛地僵在半空，蓝紫色的雾气从每个缝隙里喷涌而出。
紧接着，整个人形开始像沙漏里的沙子般簌簌坠落。
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就化作堆灰黑色的粉末，被从穹顶漏下的月光一照，便彻底消散在空气中了。
苏锦晨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全是蓝紫色的粉末，落在地上发出的轻响，还冒着细小的白烟。
夏紫嫣赶紧爬过去扶住他，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被烫得缩回手——少年的皮肤此刻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
你这个疯子！夏紫嫣不管不顾地抱住他，感觉怀里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明明可以...
因为...苏锦晨虚弱地笑了笑，紫蓝色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却依旧努力聚焦在她的脸上。
只有苏家男人的心...能彻底杀死它...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锁骨下的金色符文，动作温柔得不像他，我爹...当年就是这么...
紫薇突然尖叫着指向洞顶：月亮！
三人同时抬头，只见血月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纯净的银白色。
那些诡异的红光消失得无影无踪，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温柔地笼罩住他们。
夏紫嫣惊讶地发现，苏锦晨嘴角溢出的黑血正在慢慢变成透明的液体，而他肩膀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竟开始长出粉嫩的新肉。
月华净毒...苏锦晨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皮肤下那些蓝紫色的纹路正在逐渐褪去，传说只有真心牺牲引发的月相变化才能...
夏紫嫣突然凑过去，轻轻吻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的苦涩，却奇异地让人安心。苏锦晨明显愣了一下。
随即热烈地回应起来，直到紫薇在旁边发出的提醒，两人才像触电般分开。
夏紫嫣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低着头小声说：这是谢礼...你别多想。
哇哦。苏锦晨眨了眨眼，突然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甚至还故意舔了舔嘴唇。
早知道吞花种有这待遇，我该把整株母株都啃了。
他作势要再凑过来，却被紫薇捡起块小石子砸中了后脑勺。
的一声闷响，苏锦晨夸张地捂住头：哎哟！谋杀亲姐夫啊！
先想想怎么出去吧！紫薇气鼓鼓地指着正在坍塌的洞顶，除非你们打算在这里洞房，不然就赶紧找路！
三人互相搀扶着往甬道方向走时，夏紫嫣突然想起件事：等等，上官俊的尸体...
放心。苏锦晨神秘地眨了眨眼，嘴角勾起抹狡黠的笑，我让春桃把他埋在了最合适的地方——上官家祠堂的正下方。
他故意压低声音，像在说什么秘密，让他天天听着列祖列宗的牌位，看看那些被他当成花肥的亲人，会不会半夜来找他聊天。
夏紫嫣被他逗得笑出声，眼角却不自觉地湿润了。
当他们终于走出阴暗潮湿的地洞，沐浴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时。
远处的云雾山正笼罩在淡淡的金色光晕里，看起来像幅水墨画。
锁骨下的金色符文微微发热，像是在提醒她，这一切都不是梦。
所以...夏紫嫣转向正在伸懒腰的苏锦晨，看着他被晨露打湿的发梢，突然觉得有些茫然，现在去哪？
少年咧嘴一笑，阳光洒在他的小虎牙上，闪着细碎的光：当然是回我的小药圃啊。
他突然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种的七叶一枝花今晚开花，据说对着它许愿的情侣会...
我要吃城东李记的桂花糕！紫薇突然挤到两人中间，双手叉腰像只护食的小母鸡。
哎哎哎男女授受不亲啊！苏锦晨夸张地哀嚎着躲开，却被夏紫嫣一把拉住。
少女的手指纤细温暖，带着清晨的凉意，却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
晨光中，三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交叠在一起，像极了那些被斩断又重新生长的花茎，纠缠着，却又充满了新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