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场的歪脖子老槐树上,十几只乌鸦默不作声地蹲在枝头,血红的眼睛像悬在半空的小灯笼,将月光反射出诡异的红光。
苏锦晨赤着上身铲土时,后背的肌肉随着动作像波浪般起伏,汗珠顺着脊椎的凹陷流进裤腰。
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像撒了把碎钻。
他脚下已经挖出个七尺见方的土坑,坑底铺着层新鲜的艾草,草叶间撒着朱砂画的符咒,符咒边缘正泛着淡淡的金光。
再深三寸。夏紫嫣跪在坑边,月白色衬裙沾满泥浆,裙摆被荆棘划出几道口子,露出里面细嫩的皮肉。
她手里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铜针在盘面上划出细碎的火花,最终指向西北角那丛野蔷薇。
指针突然地断成两截,断口处泛着蓝紫色的锈迹。
往左偏些...声音突然哽住,看见蔷薇丛下露出半截白骨,指骨上还套着个熟悉的羊脂玉扳指——
正是上官俊下葬时戴的那枚,玉面雕刻的七瓣花此刻正泛着幽光。
苏锦晨的铲子突然地撞上硬物,震得他虎口发麻。
他扒开泥土,露出个锈迹斑斑的铁匣子,匣盖上刻着与两人疤痕相同的七瓣花纹。
花纹缝隙里渗出蓝紫色的黏液,滴在地上立刻腐蚀出细小的坑洞。
找到了...他的指尖刚碰到匣子,皮肤立刻被灼出缕缕白烟,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糊味,疼得他倒抽冷气。
夏紫嫣突然割破手腕,银簪划破皮肤的瞬间,血珠滴在铁匣上,发出的响声,像烧红的铁块浸入冷水。
匣盖一声弹开,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花香喷涌而出,里面静静躺着半截干枯的花茎——
断面处还在渗出蓝紫色的汁液,汁液里裹着细小的虫卵,在月光下隐约可见卵壳里蠕动的幼虫。
这是...
当年刺穿我娘心脏的那截花茎。
苏锦晨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着耳朵低语。
他掰开花茎,里面竟藏着把青铜钥匙,与他给夏紫嫣的那把正好是一对。
钥匙插入她手中那把的锁眼时,两粒红宝石突然融合,迸发出刺目的血光,照亮了整个坟场。
光芒中,无数半透明的人形从地底浮出,个个胸口开着七瓣花的血洞,空洞的眼眶里流着蓝紫色的泪水。
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十几道车灯刺破夜色,像一把把利剑劈开浓雾。
夏紫嫣猛地按倒苏锦晨,两人滚进土坑里。
她的胸脯紧贴着他汗湿的后背,能清晰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心跳和皮肤下快速蠕动的异物。
是王管家的人。她贴着苏锦晨的耳朵低语。
嘴唇擦过他耳后的伤疤,尝到血腥和草药混合的味道,那味道竟让她莫名安心。
他们带着紫薇...还有那个紫袍风水先生,我在医院见过他,袖口绣着和这花一样的图案。
苏锦晨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手指抵住她的嘴唇。
月光下,少年眼白爬满血丝,瞳孔缩成两道细线,像猫科动物般反射着幽光。
听着,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
他的指尖在她锁骨下的疤痕上画了个符,符文闪着血光,渗入皮肤消失不见,这能暂时屏蔽花种的感应。
突然咬破舌尖,将一口带着浓烈血腥味的唾液渡进她口中,鲜血从他嘴角汩汩流下。
滴在她胸口的疤痕上,那里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
王管家的紫檀木拐杖戳进松软的泥土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像骨头被生生折断。
老人身后四个壮汉抬着担架,上面躺着不断抽搐的紫薇——
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像怀胎七月的孕妇,薄纱睡衣下隐约可见蓝紫色的脉络在皮肤下游走,像无数细小的蛇在皮下穿行。
风水先生手持铜铃,铃舌竟是截风干的人指骨,每晃一下就有一道黑气钻进紫薇的鼻孔,让她肚子隆起得更厉害些。
就埋在这儿。王管家的金丝眼镜反射着月光,镜片上凝结着血丝,像蒙了层血雾。
他从怀里掏出个紫砂壶,正是婚礼当天装双喜茶的那个,壶嘴残留的茶渍泛着蓝紫色。
趁着血月开花时献祭,老爷就能...
话音未落,一截青铜刀尖突然从他胸前透出,刀身上的血槽像活物般蠕动着吸食鲜血,将他的话语堵在了喉咙里。
夏紫嫣趁机扑向担架,手掌按在紫薇隆起的腹部。
掌心传来的剧烈蠕动感让她胃部翻腾——
那根本不是胎儿,而是无数根细小的花茎在胞宫里纠缠,正透过肚皮顶她的手掌,每一下都带着尖锐的刺痛。
坚持住...她掏出那对合二为一的青铜钥匙,猛地刺入妹妹的肚脐。
紫薇的尖叫声中,一团蓝紫色的雾气从她口中喷出。
在空中凝成朵七瓣花的形状,花蕊处竟长着张缩小的人脸,依稀是上官俊的模样,正无声地狞笑着。
苏锦晨甩开王管家的尸体,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断肠草药汁泼向那团雾气。
药汁接触雾气的瞬间,爆出刺眼的火花,像是烧着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发出凄厉的尖叫。
现在!他抓住夏紫嫣的手腕,带血的手指在她胸口疤痕上重重一按,疼得她浑身颤抖,把花种引出来!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时,夏紫嫣看见自己心口钻出根细小的花茎,顶端还带着血丝,像条毒蛇般昂着头。
苏锦晨一口咬住那根花茎,硬生生将它扯了出来。
鲜血从他嘴角汩汩流下,滴在泥土上立刻长出蓝紫色的小花,花瓣边缘还沾着细小的血肉。
吞下去。他将嚼碎的花茎渡进她口中,血腥味混着奇异的花香在唇齿间蔓延。
像活物般往喉咙里钻,带着细微的刺痛,这是唯一能...
坟场中央的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树叶哗哗作响,像有无数人在同时低语。
树皮裂开无数道口子,渗出蓝紫色的汁液,树干上浮现出一张张痛苦的人脸。
树根处裂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夹杂着腐烂血肉的气息,熏得人头晕目眩。
夏紫嫣瞥见洞中隐约有蓝紫色的荧光闪烁。
像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最深处有个巨大的花苞正在缓缓绽放,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银光。
它醒了。苏锦晨抹了把嘴角的血,将青铜短刀塞进她手里。
刀柄上缠着的红绳突然自行解开,缠上她的手腕,在肌肤上烙出灼热的痛感,记住,要刺中第七片花瓣下的...
话音未落,一根碗口粗的花藤突然破土而出,上面长满倒刺,缠住他的脚踝猛地拖向地洞。
夏紫嫣只来得及抓住他的手腕,却被一同拽向深渊。
坠落时,她看见紫薇的腹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而王管家带来的壮汉们。
此刻正一个接一个地爆成血雾,被老槐树的根须贪婪地吸收,树干上的人脸因此变得更加清晰...